巨大的轟鳴聲響徹薑且的耳鳴,霎時間,世界變得無聲靜默。

她聽不見眼前的男人在說什麽。

他張著嘴,離得越來越近,臉開始扭曲,那張嘴越張越大,好像個怪物瘋狂想要將她吞噬。

她心生出恐懼,下意識往後躲,腳下一空,心髒劇烈跳動。

手上突然傳來刺痛,耳邊開始有模糊的人聲,她失焦的眼神逐漸回籠。

“薑薑!薑薑!”

穆漢升將她摟在懷裏,急切地喊著她的名字,眼裏盡是擔憂。

“這又是怎麽了?”

母親不耐煩地抱怨,一字不落,落入薑且耳中,也讓她瞬間清醒。

她強忍著麻木的手將穆漢升推開,深呼吸,淡淡道:

“我從來就沒有哥哥,更別提嫂子。”

說罷,她也不在乎他們在身後說什麽,自顧自摸著扶手走上二樓。

“你不認也是事實!”

“這孩子就是太不聽話!才會那麽不招人喜歡!”

“媽,您別說了!”

“漢升,你就是太護著你妹妹了,等你和欣欣結婚,你該以妻子為先。”

房門快速合上,繁雜的聲音被通通拒之門外,落鎖,頹然的身影貼著門滑落。

薑且屈膝環抱著自己,將頭埋得極深,平靜的房間有了她的存在後變得愈發沉寂。

“薑薑,開個門好嗎?”

門外,穆漢升小心翼翼說著話。

“我有話要和你說,讓我進去好不好?”

薑且沒有說話,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手微微發抖。

門後很快沒了聲響。

沒過多久,臥室外陽台傳來聲響,穆漢升翻窗而入,“還好張嫂今天來你房間開窗通風了。”

他慶幸地說著,落地站定,抬眼掃過狹小的房間,直到視線定格在門後。

他快步走到頹然的身影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貼著她耳朵反複說著。

他能感受到懷裏的人在顫抖,可他自知理虧。

所有理由都被他生生咽入肚中,說出口的話,幹澀,無力。

“對不起,我該早點告訴你的。”

懷中的人伸出雙手,將他們生生剝離。

她的臉慘白無色,眼眶通紅,唇無力微張,聲音仿佛從喉間發出,喑啞茫然。

“結婚?”

穆漢升鄭重地看著她,眼神無比堅定:“不會結婚的,你相信我,這隻是權宜之計。”

“隻是假裝訂婚,得到她父親的信任簽下合同就好,我已經和盧欣說好了,到時候找個理由結束就行。”

薑且靜靜聽他說完,“她為什麽要幫你?”

她看著他麵色一滯,強忍著身體不適,繼續緩緩道:

“你知道隻要你編造出一個謊言,就需要用無數謊言去圓嗎?”

“我可以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她。”

她越說越激動,渾身都開始顫抖,眼裏盡是失望。

“我努力工作,開工作室,為了成名賺更多錢,你以為,我隻是為了逃離她我母親嗎?”

“我想著,我想著,如果你失敗了,那也沒關係,我有錢,我可以養你,隻要我們能在一起。”

“可是現在呢?”

她怔怔地看著他:

“你要為了那張位置,背叛我們三年的感情是嗎?”

“我早該想明白的,”

她突然癡癡地笑,眼裏空洞無神,眼淚一滴滴無知覺地滑落。

她喃喃自語著,臉上滿是懊悔。

“早該想到的呀!怎麽會不知道呢!”

“我是個神經病啊!”

“怎麽可能會有人為了個神經病,放棄觸手可得的財富地位呢!”

“更何況,這是你穆漢升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

“薑薑,沒有的,你相信我,”穆漢升捏住她的肩膀,心疼地看著她,紅了眼眶,他替她擦拭淚水,嘴裏不停解釋。

“相信我好不好,這三年,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往後的日我都會陪著你的,隻有我,隻能是我。”他偏執堅定地說著。

薑且深深呼吸,抬眼看著他,又好像沒在看他。

靜靜聽他說著,突然想到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耳邊是穆漢升無數遍的乞求,“相信他”。

她怔愣著點頭,“好。”

然後掰開肩上的手,推開他,一步步朝衣櫃走去。

她搬出衣櫃最底層的箱子,開始翻找,一張張,越翻越快。

可怎麽沒有呢!明明都在這兒了!

一遍又一遍翻著,越來越煩躁,越翻越煩躁,恨不得將這些紙都揉碎。

“薑薑,你在找什麽?”

冰涼的手壓在她手背上,她無助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像救命稻草般牢牢抓住他的手。

“我的手稿,怎麽沒有呢?”

穆漢升微微皺眉,柔聲細語:“你突然找那個幹嘛?”

“我要幫沈硯修複珠串,”她眼裏迷茫疑惑,低頭繼續翻找著,“那珠串和我之前的作品好像,我想看看或許是我做的呢?”

穆漢升溫柔的眉眼出現一瞬間的裂縫。

他注視著薑且,伸手拿走她手中的畫稿,把散落地麵的手稿一一收起。

薑且不解地看向他。

“他怎麽會帶著你那時做得珠串呢?你忘啦?”穆漢升再次看向她時,臉上已是寵溺的溫柔笑容。

他伸手撫摸她的頭,看著她微微一縮,好似沒在意地收回手,繼續道:“你畢業後開過一段時間雕刻體驗班,興許是當時你的學生做的呢?”

薑且漸漸坐在地麵,神情恍惚,仿佛在思考,良久,才木木地點頭。

“好像也有可能。”

“關於這個珠串,他有對你說過什麽嗎?”穆漢升的手緊緊捏著手稿,將一角揉得極皺,嘴裏耐心地問著。

薑且想了想,搖搖頭,“他似乎不願意提起,也讓人碰,應該對他很重要吧。”

“那我猜一定是這樣的,”穆漢升的手瞬間鬆弛下來,臉上少了幾分緊張,“可能是他前女友在你這裏學著做好之後,將珠串送給了他。”

薑且思索著,遲疑點頭:

“他確實有個很深愛的前女友。”

穆漢升略帶詫異地看著薑且:“你還知道什麽?”

她又搖搖頭:“我才不關心他那些事呢。”

穆漢升暗暗鬆了口氣,抓著她的手要將她扶起來。

“既然沒有手稿,那我們下去吃飯吧。”

薑且抬眼,看著他的眼神冷漠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