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是第二次了,死神和自己一起逛街,隻是這一次保鏢沒有被死神攆走,隻是被死神以防止其偷聽為由塞了一對耳塞。
關於這一點，保鏢有過反對,但艾莉絲配合著死神給了保鏢兩個選擇：一個是近距離跟著但是要帶耳塞,一個是遠距離跟著。理由是希望和死神單獨說會兒話，有人聽著不習慣。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保鏢選了別扭的後者，他的耳塞則是由隨身帶著一副耳塞的死神提供……
艾莉絲已經無力吐槽腦回路異於常人的死神了。
“說吧，有什麽事？”艾莉絲心想死神特意提出這些要求一定是有什麽事要單獨和自己說，不然她也不會這麽配合。
“恩？”死神一臉糊塗樣，“沒事啊。真的隻是想和你一起來買買東西。上次弄傷了你的保鏢很抱歉,所以這次帶了耳塞,僅此而已。”
“……”艾莉絲一時無言，有種轉身就回去讓死神單獨去買東西的衝動。他不是有四個身體嘛？剩下三個也別閑著，說到底為什麽自己要跟來啊！
可這是死神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重的力道卻能讓她感受到男人手部的重量，有點沉，握得也有點緊。艾莉絲突然有些心慌，反射式地動了下手指，試圖逃脫死神的桎梏。然而這時死神卻加重了力道，讓艾莉絲的手無法擺脫，卻又保持力度在不痛的範圍內。
這是體貼？不，恐怕是怕保鏢動手吧，畢竟這次他一直都不怎麽想驚動其他人的樣子。艾莉絲迅速找了個理由，卻還是沒能抑製住微紅的臉，有些急躁地催促死神放手。
“有時候我真的很討厭你。”死神突然這樣說，同時放開了手。
可艾莉絲卻不是那麽高興，她愣在了原地，連手都忘了收到身側。周圍一下子靜了下來，就像是嘈雜的電視突然斷電了，整個空間陡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也許周圍有人在說話，在購物，在走路，但在艾莉絲耳中，這一切都是無聲的，她什麽都聽不到，隻聽到了死神那用嚴肅口吻出來的突兀的話。
他說，我真的很討厭你。就算前麵有一個“有時候”的前提條件，艾莉絲還是覺得很——震驚。
這種話她很早以前聽過，在最初的醫院裏，在被排擠的孤兒院裏，那些人帶著厭惡的目光說著厭惡她的話。當時的她已經習以為常了，可是後來她成為了威爾的養女，沒人再敢說她的壞話。
太久沒聽“我討厭你”這種話，她居然一時間有些不適應，還有些難以置信。
可為什麽要難以置信呢？死神有什麽理由不討厭一個這麽不合作，遲遲不死，還帶來各種麻煩的人？她是從何時開始覺得死神就算言語上很惡劣，但其實並沒有惡意的？她是從何時開始不覺得死神是個威脅，甚至還不將其當成一回事的？
“為什麽？”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後，艾莉絲就覺得自己很愚蠢。而這時周圍的聲音仿佛又回來了，有些嘈雜，但還是能聽到死神的聲音。
“你太功利了，你總是將有沒有用，有沒有必要作為你的行動準則。因為我不是有事要說，所以你就想走，連一秒鍾都不願意多待，你的每一秒都是為了目的。不是嗎？”死神歎了一口氣，繼續說著，“我真的很後悔那天答應你決不讓你以老死以外的方式死去。這樣一來我就成了不需要擔憂的部分，或者更直白點，我成了沒必要花心思的部分。是這樣的吧，艾莉絲·威爾。我討厭的隻是這一點而已。”
“就像你的那位朋友寧子，因為她很麻煩，是花心思的部分，所以你就完全放任她，不再管她了，雖說你並沒有義務一直關注著她，但現在的你似乎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你有時候真的絕情得可怕。”
艾莉絲一下子被他給出的理由反駁得說不出話來。她該怎麽說？不是這樣的，你想多了？不可能。以前可能有點模糊沒有意識到，但等到死神真的提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居然如此大膽，一直在忽視死神。
她想起了那天死神第一次捏住自己的下巴，那時候他依舊控製著力度，隻是眼神像是要殺人。
那時候，他真的生氣了吧。“知道我不是那麽高深莫測的存在，你就放心了嗎？”
那時的自己，確實如他所說放心了吧！因為死神的承諾，因為死神本質上其實並不是那麽可怕那麽高深莫測，也是由普通人變來的，這些，都讓艾莉絲將之從關注列表裏麵移了出去。
她從那時候開始就在忽視死神了！她居然在無意中做了如此危險的事！終於想通了這一切的艾莉絲一陣後怕。死神和她不同，他一直直觀地感受著自己的忽視甚至是無視產生的厭煩，卻還總是出現在自己身邊。這到底是為什麽？他到底在想什麽？
“為什麽這麽在意這種事？”艾莉絲想說對不起，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生存模式，注意一切危險，然後拚命排除威脅，保全自己。自己如此放心其實隱約是有些相信死神的承諾，相信他不會突然讓自己死去。而且自己對死神的畏懼真的如此重要嗎？
她不會妨礙死神，從死神的態度看來也和死神沒有太大利益衝突。這樣就夠了，死神完全沒必要一直出現在自己眼前，也沒必要如此在意自己對他的態度。因為這對他來說，應該是完全無關緊要的。所以她坦然直視著死神越來越陰沉的目光。
最後死神居然一臉釋然地攤了攤手，無謂地說道：“我就知道，果然這才是你嘛。你走吧，我去買就好了。”
情商為負，隻為生存而生活，靠邏輯來思考一切的女人啊……死神在心裏歎息了聲，接著獨自轉身離開。
艾莉絲怔住了，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隻是想想而已，並不是真的要留死神一個人去買東西。
身旁的仍然帶著耳塞的保鏢奇怪地看著兩人，摘下耳塞問清了剛才的事後，他冷靜地詢問艾莉絲的意見，是走，還是留？
艾莉絲無法理解死神的想法，心裏卻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可是要追上去嗎？以什麽理由？為什麽要追上去？有什麽必要嗎？
“您就這麽扔下您的朋友一個人去買東西不好吧。”保鏢看著遲遲不開竅的艾莉絲，忍不住出言提醒。
朋友？艾莉絲驚異於保鏢的定義。
她發現了症結所在。一直以來她都以活著為目的，連走在校園裏都會注意著周圍人的命數，像個小偷一樣伺機借命。在這種情況下，死神就是她的敵人，她一直都將死神定位在這個位置，即使他已經給了那個承諾，即使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幫了自己那麽多……
所以，死神算是朋友？自己不該忽視朋友？至少不該忽視已經幫了自己這麽多的人！
她發現自己的思維陷入了一個怪圈，做什麽事都要衡量有沒有用，為什麽做，有沒有必要……所以她才沒有朋友，因為她太功利了，太自我了！連和寧子交朋友都隻是因為覺得自己一直這樣孤身一人不好。
那可能是唯一一次她以情緒化的目的為由而做的事吧，可是這樣她還是失敗了，因為目的一達成——寧子將她當成了朋友，她就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了，隻能留給寧子心寒的結果。她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功利至極的人。
可這樣的人，死神還如此忍受，還一直默默地幫助她……
圖什麽啊？艾莉絲真的不理解，卻不再猶豫，終於邁開步子，準備追上死神。
可是她突然發現居然找不到死神的人了。
她想要呼喊死神的名字，卻發現自己並不知道死神的名字，連他現在用的身體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一下子慌亂了起來，試圖從人群中捕捉死神的身影。
可街上這麽多人，沒有命數的死神居然有好幾個。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一直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主意識。她原本就無法對死神的臉產生印象，今天居然連他的著裝都沒注意……她發現自己居然無比害怕就這麽丟了死神，她突然有些害怕死神真的生氣了，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錯了！
可她也隻能緊急地拍上了最近的一個死神的肩膀。
對方嚇了一跳，驚愕地轉過身來。
“你是死神嗎？”艾莉絲也不顧保鏢還在場了，直接問了出口，此時的她莫名地很著急，很想趕快找到剛剛離去的人，“主意識在哪裏！”
“你糊塗了？”死神故作生氣的樣子，用食指點點艾莉絲的額頭正中，“我走了還沒有幾分鍾吧，你就把我給忘了。果真絕情得過分啊！你說是不是？你看人家保鏢都比你有愛。”
保鏢並不清楚兩人對話的真意，隻是既然提到自己便幽幽地回答了一句：“非常抱歉，我也不記得你。”嘴角的笑意即使是那張故作冷酷的臉也掩飾不住了。
死神撇了撇嘴，不和保鏢計較，但卻報複性地學艾莉絲那樣問了同一個問題：“說吧，有什麽事？”
艾莉絲被他小孩子氣的行為弄得有些無奈，隻好鄭重地問他：“如果我說我是來道歉的，你要怎樣才可以原諒我？”
死神麵部僵硬了：“你能更沒誠意一點嗎？”
“明顯可以。”艾莉絲毫不客氣地回答，“所以你趕快提要求吧，過期不候。”
“那我就不為難你了，我要當你的保鏢，當然捆綁服務就是把他給退了！”死神指著剛剛不合作的保鏢，有些輕佻和挑釁地提出了這個要求。
小氣的男人……保鏢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感慨。艾莉絲則認為自己可能得知了艾裏斯克和克萊爾當初被死神窮追猛打的真正原因了。
作者有話要說：請拍死我吧……感情互動神馬的，艾莉絲表示搞不起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