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別的人不一樣,蕭正紅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人生還會遇到這種時刻。
相親。
這個詞遙遠陌生到像是從另外一個國度來的。
作為單身母親,自身條件還不算太差,重新再找個伴侶也是理所應當,但她從來沒有往這方麵考慮過。
雖說,自己養小孩實在是辛苦,平日還好,一有頭痛發燒感冒就會讓她心急如焚,連夜敲開醫生的家的情況沒少發生過。漸漸的,自己也學了很多藥理知識,她這個母親,確實當得跌跌撞撞,並不算合格。
但即便吃了很多苦,覺得自己快要熬不過去的時候,小家夥病重留院觀察的時候,她也曾握著他的小手哭得很慘。
幸好,小家夥雖然生過重病,但幸好恢複了健健康康。每次當危機過去,安然再次回歸,她又像忘記了之前的艱難一般,繼續之前的生活。從沒有想到要和誰一起來分擔。說她不願,倒不如說她沒膽。當然,先撇開她的個人意願不談,像她這樣的帶著一個四歲兒子的情況,其實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吧。
這樣最好,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發生且到時難以收場的事。
再怎麽說,她也算是半個逃難的人啊……
但林美月不這麽想。自從蕭正紅入她們所之後,兩人漸漸熟識,林美月對蕭正紅一直懷著憐惜的心情。平日裏對她也是十分照顧關心,幾乎是當她是親人看待的熱心以至於她一直將蕭正紅的私人情況也惦記在心。
催促她早點找個合適的對象,還是給她介紹了無數的男士,這份熱心令蕭正紅又感動又害怕。
再拒絕了無數次之後,僅僅因為一次的意誌力不夠堅定,她就被推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她確實和別人不一樣,與其說,要怎麽做才能讓對方看上自己。令她憂愁的事情,要怎麽做才能讓對方對自己一眼失望,免得之後她還要琢磨怎麽拒絕又不傷害到林美月的心情。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從幼兒園中將五桐帶出來之後,蕭正紅並沒有直接帶著五桐回家,而是來到所裏,先倒了熱水讓五桐吃下醫生開的藥。然後讓五桐坐在凳子上等她,五桐點點頭,然後爬上長椅坐好,兩條小腿晃啊晃的。
因為手頭有部分圖紙是需要盡早處理的,任務量不多,一會就能完成。基於此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因為工作環境輕鬆而隨意懈怠,所以還是回轉頭來工作。不過因為五桐的燙傷,她有些心急,反倒連連出錯。
林美月看到蕭正紅回來,還帶回了五桐,便從抽屜裏抓了一把糖果。
這小孩光模樣就長得十分討人喜歡,白白淨淨肉圓肉圓的臉上,兩隻眼睛像黑棋子一樣圓溜溜的,現在正值四月,他穿著小襯衣,外麵還套著小格子毛衣。像顆小粽子,看上去特別可愛。
林美月給他糖,五桐很想接又怕蕭正紅不同意,一直拿眼瞄她。直到蕭正紅點頭了他才敢拿在手裏,乖巧地道謝:“謝謝林阿姨。”
林美月給他的糖果都是有精美的外包裝的,五桐握著看了很久之後才說:“媽媽,我早上已經吃了一顆了,如果現在再吃,我身體裏的工人們會生氣嗎?”
“什麽工人?”林美月很好奇問。
小家夥搖頭晃腦認真的解釋:“這是因為我們的身體是個精密運轉的機器,有很多工人為了維護它的正常運轉而日以繼夜的工作,太多的糖和巧克力會讓他們工作起來很辛苦。”
“你媽媽教你的……喲,你這手怎麽了?”
“剛才在幼兒園的時候被豆漿給燙的。”蕭鐵轉過頭替他回答了。
林美月小心握著他的小手,聞言又是一陣心疼,連連催促蕭正紅:“那你還在這裏,還不趕緊帶孩子回去。”
“嗯,這就走。”
“我說的事情您可別忘記了。”林美月再她要出門之前將她拉住,慎之又慎地又叮囑了一遍。
她實在是覺得為難:“林姐,我……”
“小蕭,我可不是為你了,你想想五桐,隻有媽媽照顧是不夠的,看他那模樣,多讓人心疼。”
因為林美月這樣說,蕭正紅看了一眼坐在外麵的蕭五桐,他吃了藥,將頭靠在椅子上,好像是在看著窗外,很安靜。
林美月看蕭正紅的表情有些鬆動,趁熱打鐵,繼續說:“這樣吧,如果你覺得在我們家不方便、實在覺得不好意思,你們就在外頭見麵,讓五桐上我家玩,我保準給你照顧得好好的——五桐啊,周末來阿姨玩,給你做好吃的給你補補。”
小孩一聽說有好吃的,雖然嘴上不說,但立刻笑得很開心。
“我知道了。”
關上電腦,母子兩個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去阿姨家吃飯開心?”
“林圓愛家就在林阿姨家的隔壁。”
“林圓愛是你女朋友嗎?”這小家夥,一天要提好幾次。
“不是啦。”他有點氣呼呼的,甩開她的手自己咚咚地往前走,“不和你說了。”
“你害羞啦。”蕭正紅覺得逗他特別搞笑,快步走上兩步追上他,“你還不高興啦。今天給你買個小蛋糕安慰你一下?”
“那,你自己看著辦。”
……
四月的海濱城市,暖意早早抵達,蕭正紅搭輪渡離島入市,按照林美月給的地址,兜兜轉轉來到出租無法抵達的曲折深巷的末端,這一帶商業街,全是舊別墅改造的餐廳、酒吧、咖啡館……
而眼前的這棟咖啡廳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說真的,其實她還沒有到就想逃跑了,即便到這個時刻,她也非常想轉身就走,她遲疑了片刻,推開了黑色的鐵藝門。
門之後迎麵就是一個小院子,院子有棵大芒果樹,有眼泉,綠植遍布,樹下擺有桌椅,有客人坐之上聊天。她踏上門廊即有服務生上前詢問是想坐院子裏還是屋裏?
“我約了人,他應該先到了。”
服務生十分機靈:“蕭正紅小姐嗎?”
“是。”
“請您隨我來。”
也許是中午,店裏客不多,三三兩兩的散客交首而談,服務生領著她一路前行,拐過幾個彎之後,看到臨窗的座位上有位男士端坐,看她到來立刻站了起來。應該就是他了。穿著黑色的正裝,看來對此次見麵十分重視,光從外貌上看,雖然稱不上大佳,也是很端正的。
“對不起我遲到了,這一帶我不熟。”她方向感差,也記得不得路,能獨自找對地方已是不易。
“你好,我是徐棋明。”對方微笑並主動伸出了手。
其實她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場麵。當對方在說自己的時候,她隻能安靜的聽著。而對方問她的情況的時候,她卻又太多的空白,隻能用沉默和微笑應付,甚至要提問來轉移話題避免回答。
“我兒子今年四歲。”最後,她這樣說。
其實耗下去也沒意思,還不如速戰速決。
就像她的咖啡,因為她的不斷攪動而在完全熄下去的泡沫。她嚐了一口,甜得發膩,還冷。
“我知道。他叫五桐。其實我有見過他,準確說,我有見過你們。”
“……”
對方這就是語出驚人了,這是怎麽的狀況。蕭正紅有些措手不及。
“是我主動找的美月姐,請她一定向你介紹我。”
“……”所有的語言都像是被丟棄的衣服被揉捏一番之後重新塞進抽屜之中。
她並沒有覺得他眼熟,也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他。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在九號別墅,我們有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