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談判(下)

冷墨口中的女兒,指的是哪一個。周相如不是很清楚。兩個女兒,一個從未有謀過麵,一個跟在自己身邊二十多年。但是,兩個女兒,周相如覺得,他是真的不了解她們。一個是因為他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另一個,她是跟在了自己身邊二十多年沒有錯,但是,總是覺得,他們之間還是隔了一樣東西。他看不透周雲,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女兒。她的心思,他這個做父親的,永遠琢磨不透。每當這時,周相如就會想起,若是孩子的母親還在的話,這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能和女兒談心的,母親是最好的選擇。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算在懊悔,發生過的事也無法改變,離開的人也無法再回來。

苦笑,掛在了周相如的臉上。他的整個人,看起來是那樣的蒼老。

“我,還真的是不了解。”

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盛著白蘭地的玻璃酒杯,冷墨緩慢的開口,“她不是一個精明的人,論玩心眼,她比不上你家的那個千金。而你,”

冰冷的視線直直的逼射向坐在對麵的周相如,似乎如x射線一樣,能夠掃視的出他的內心的一切,“你虧欠了她二十多年,現在,是補償她的時候了。”

冷墨口中的她,周相如自然知道指的是誰。不是周雲,而是那個他所不知道的女兒--沈溪。

這個孩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看的出,冷墨對她的感覺很不一樣。他眼神裏的陰霾,在提到沈溪時,淡化了。留下的隻是深深的眷念。契約,這兩個人之間,真的隻是契約關係這樣簡單嗎

虧欠,是的,他這一生,欠下了太多的債。初戀的感覺總是美好的,尤其是在學校裏的感情,純真,不夾雜著任何其它的感情。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偏偏喜歡上了名不經傳的鄉間野花。那時的他太年輕氣少,隻是衝動的就喜歡上了。不計後果,他沒有考慮過兩人的未來,在犯下了那個錯誤後,他也沒有承擔起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

門當戶對,即便這是封建社會殘留下來的觀念,但是,這個社會,這依舊是擇偶的原則。有多少人能夠跳出這個圈子窮人總是希望攀上富的,因為,這樣,他們便可以衣食無憂。但是,嫁入豪門或是入贅豪門的人,真的幸福嗎生在豪門裏,周相如反而有點羨慕那些平常百姓家的生活。窮有窮開心,富有富煩惱。他的家庭,缺少的正是開心。兒女們和他,並沒有什麽話語。之所以選擇去英國那邊居住,不僅是因為把公司放手的原因,更主要的是,那個家,給人的感覺不像家。

有時,周相如也會想,若是當年他沒有選擇家族,而是選擇了他所愛的人,那麽,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了。也許,他會很貧窮。但是,他會有一個善良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這樣,是不是會比現在幸福。但是,他無法忍受貧窮。當年如果選擇了那個女孩,他就會一無所有。這個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補償,的確,是他該補償她們的時候了。舒了一口氣,罷,罷,這個女兒,他是那麽的不想把她於媒體之下,這,算是他的私心。如果,這段姻緣可以給她帶來幸福,那麽,就這樣了吧。

“你對她,是怎樣的感覺真的隻是如小雲說的那樣,你們之間隻是契約關係”就算決定把這個私生的女兒交給冷墨,但是他依舊不放心,如果這隻是契約的關係,那麽他們的婚姻是不會被祝福的,也不會有美好的結果的。不管怎樣,這個女兒也是他的骨肉。對她的感情就算沒有養育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個深切,他也希望她能夠幸福。這樣的話,他內心的罪孽感也會稍稍的減輕些。

搖搖頭,冷墨深邃的目光看著周相如,“嶽父大人,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不願意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強迫我。”

周相如抬首,詫異的目光看著冷墨,他聽說過,冷墨的男女關係很是清白,不像一般的紈絝子弟那樣,閱女無數。一想到他那個成性的兒子,周相如就覺得悲哀。

“我不會碰一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也不會隨便讓一個女人生下我的孩子。”提到孩子時,冷墨的眼睛裏閃爍著光彩。那是一種幸福的,不會在外人麵前輕易流露出來的感情。

冷墨的話,周相如明白了。

“你真的喜歡她但是,你們的身份,還有你們的關係,那個契約。”周相如麵帶狐疑,遲疑的說著,如果說冷墨是真的喜歡沈溪的話,那麽契約的關係又該作何解釋。

“她是個很膽小的人。”冷墨慢悠悠的說著。

周相如沒有放過冷墨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他吃驚了,那冰山一樣的臉上竟會浮現出淡淡的微笑,而這笑容,不是如嗜血般那樣恐怖的令人心裏發毛的冷笑,也不是那夾雜著明顯的嘲諷意味的令人渾身不舒服的冷笑。這就是微笑,發自內心的微笑,想起了一件美好的事情的笑容。

“如果不找到一個理由把她圈在身邊,我是不會了解她的,也不會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適合我。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美好的東西,若不先下手,就會失去。”冷墨若有所思的看著周相如,別有用意的說著,“嶽父大人,其實,你已經失去了一樣美好的東西。”

美好的東西,重重稻了一口氣,周相如搖搖頭,“如果,當年,我能夠慎重一些,我就不會愛上翠翠。吸引我的,是她身上的那一股清新的氣息。所有的女生都因為我的身份而想巴結我,唯獨她,據我於千裏之外。或許,當時,我所想的,隻是征服。但是,失去了心後,一切又不是我所能控製的。冷墨,這個社會,終究還是講究著門當戶對,你,真的能夠給她幸福”

“嶽父大人,我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而我,也不是你。有的東西失去了還可以贏回來,而有的東西,一旦失去了,就會永遠的失去。”在桌子上的兩個杯子裏,冷墨斟滿了酒,“傷害,一次就夠了。”

“她,知道她的身世”周相如看著被斟滿酒的杯子,問著。

“是。”

簡短的回答也是周相如意料之中的,“那她,知道你的身份”

冷墨端起了酒杯,“嶽父大人,你想問的是,她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你那寶貝小雲的未婚夫,但是,她不是個會記恨的人,也不是個會耍心機的人。她若是那種帶著目的接近我的女人,”輕笑著,“這樣的女人,我是不會手軟的。”

說這話時,冷墨似無意的看了一眼周相如,“嶽父大人,我的妻子,今生隻有她一人。而這生活,我不希望有人來打擾。”

“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冷墨話語中的警告意味,周相如怎會沒有聽出來。

無情的人一旦動了感情,那這份感情便會比任何男人的愛都要深刻。這一點,他是自愧不如。

“我,”剛剛吐出一個字,周相如便沉默了,他該說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看得出,他是極其認真的,周雲的囑咐,就算說出來,這個男人也是不會理睬的。他不希望有人來破壞他現在的生活,而看不慣他的生活的人,正是自己的女兒。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他養育多年的,一個是他心有愧疚的。憑心而論,他自然更偏向家中的那個女兒,但是,傷害,真的一次就夠了。那個女兒,沈溪,她的心裏,定是記恨著自己,如果,這次,在奪走她的婚姻,那他,真的是拿著刀在她的傷口上又深深的挖了一刀。

“小雲那,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也就這樣了吧,隻要她過得幸福,那也算是他的一種彌補,“我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肯定,隻要,不要有人來--”話沒有說完,冷墨揚起了酒杯,他的眼睛,又恢複了一開始那不帶著一點溫度的冰冷眸子,“嶽父大人,我敬你。”

杯子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嶽父大人,我句話我務必要說清楚,我的報複心理,是很嚴重的。”

走出了酒店,謝絕了冷墨提議送他回去的要求。周相如一個人靜靜的走在大街上。

外麵陽光燦爛,將秋天裏的頹廢一掃而光。剛剛在包廂裏那壓抑的心情也得到了紓解。冷墨,他真的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和他在一起,會讓人不寒而栗。他是個優秀的男人,周雲會看中這樣的男人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這個男人終究還是不屬於她的。但是,依照女兒的個性。周相如那緊鎖的眉頭無論如何也得不到舒展。那樣認死理的個性,要她放棄,談何容易。可是,冷墨的警告句句在耳。他沒有說出他會怎樣,但是,他眼中的寒光,他說話的語氣,都讓周相如知道,得罪了冷墨會有怎樣的下場。這次談話的結果,冷墨,他勝了。

風吹來,周相如裹緊了穿在身上的黑色風衣。那個女兒,他很想去見一見,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一個一向冷清的人如此的牽掛。想想沈翠,周相如大概能夠明白冷墨為什麽會喜歡上那個沒有顯赫身份的女孩。

周相如永遠記得,大學裏,四月份的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那個看著淡粉色飄落的櫻的少女。風起,花落,苗條的少女捧著書靜靜的看著飛舞的。那是一幅多麽美好的場麵。少女回首,看見了站在一邊的少年,對著他淡淡一笑,便離開了。或許,就是那一笑,讓他記住了她。或許,正是因為她看見他,沒有流露出和其她少女那樣羞澀的表情,而是大方的一笑,便悄然離開了。這,吸引了他。

過去的永遠無法在重新來過。周相如承認,冷墨,比他,更有勇氣。

“周叔叔。”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周相如的沉思。

身穿休閑的白色襯衫,黑色的麻褲的男人站在了周相如的麵前。他一臉的書生氣,那雙桃花眼中沒有任何的感情。

“周叔叔,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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