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無沉浮
人潮洶湧，車水馬龍。
陽光晴好，路道兩旁的法桐成長的愈發高大濃密。
陽光透過寬大的葉子，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個纖細的身影，領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子，慢悠悠的行走著。小宣傑不時的調皮的踩在落下的樹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行走在東海曾經的熟悉無比的道路上，宣茹的心中已然沒有了任何的波瀾。剩下的隻是平靜，沒有了任何的起伏無常。
“媽媽。我餓了，我想吃東西。”陽光正好照耀到小宣傑白皙的臉龐上，小家夥仰著臉，臉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眼神亮亮的，神情嬌氣，如同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一般。
宣茹心中一軟，一陣愧疚。剛剛回到宣城這段時間，她心事煩亂，注意力很少放在兒子的身上，忽略了這個小家夥。
俯下身體，宣茹蹲在小宣傑麵前，溫柔的幫他整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服。她的動作輕柔，眼神溫柔而慈愛。
“寶寶，都是媽媽不對。寶寶想吃什麽，媽媽都帶你去吃好嗎？”歉疚伴隨著溫柔的疼愛，宣茹的臉上滿滿都是寵溺的笑容。
“媽媽，我要去吃那個。”五歲的孩子，對漢字還並不敏感。雖然叫不出名字，但是手指卻準確無誤的指向想要吃的餐廳。一家裝修考究的本地特色餐廳，環境和口味都俱佳的一家百年來店。
眼前的景物逐漸變的模糊，宣茹的仿佛看到很多年前一個孱弱的饑餓的女孩……
“爸爸，我餓。”女孩瘦瘦的，身材發育的也比一般的小孩慢一些。透過大大的落地窗，她看到了店中那些裝在精致盤碟中的美味食物，眼巴巴的望著，眼睛一眨不眨。
“宣茹，乖。再忍一下，我們回家去，爸爸給你做麵條吃好不好？”宣鳴天無奈而心疼的說到。看著女兒饞涎欲滴的表情，他的心抽搐般的疼著。他多麽想可以牽著女兒的手，去買一塊美味的糕點，看著女兒開心的吃下。
可是……
悄悄的捏了捏口袋中屈指可數的幾張毛票，他無奈而愧疚的看著女兒。
宣茹看著父親麵上的表情，瞬間便懂事的明白了一切。家中的情況，她雖然年幼，但是已經了解了很多。父親愛她，但是沒有錢。
狠狠的用力的看了那些美味的食物幾眼，吞咽下幾口唾液，宣茹終於收回了饞涎的眼光。悄然看了一眼父親，他的臉上滿滿都是無奈和愧疚的神色。
宣茹心中一痛。她怎麽可以這樣？為了美食的誘惑，怎麽可以為難已經在努力賺錢養活自己的父親呢？
鼻頭一酸，險些掉下眼淚來。
依偎到父親的身邊，如同一隻依人的小鳥一般。“爸爸，我不愛吃那些甜品，對牙齒不好。我們馬上回家好不好？我想快點吃到爸爸給我做的麵條。”
“乖女兒。跟著爸爸，委屈你了。”宣鳴天看著女兒那張懂事的臉，無限愧疚的說到。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年少的宣茹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城市的繁華是屬於他人的。但是她的心中沒有絲毫的嫉妒和抱怨，有一個這樣疼愛她的父親，是多少美味佳肴都換不來的。
婦女倆的背影，很快就被人潮淹沒……
那段日子是宣茹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光。雖然清貧，但是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那時繼母還未到來，日子悠然而溫馨。
“媽媽，媽媽，你在想什麽呢？怎麽不跟宣傑說話呢？”小家夥不滿的嘟著嘴巴，臉上的神色著急而急迫。
宣茹被兒子從記憶中叫回，思緒收回，重新回到現實之中。
“兒子，不好意思。媽媽剛才走神了。媽媽現在就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她怎麽能夠告訴兒子，她十分想念他的外公呢？
有些話，不是難以開口，而是無法開口。自從繼母把所有的財產轉移之後，父親就失蹤了。五年來，她一直跟家裏斷了聯係，現在更是不知道父親去了哪裏？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安好？
很多時候，宣茹不敢想象。她寧願相信，父親仍舊安好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他們終究還會重逢的一天，她會帶著兒子，陪伴父親渡過一個幸福的晚年。
“媽媽。我們快去吧。”小手拉著母親的大手，小小的身體蹦蹦跳跳歡快的跑進店裏，小臉上滿滿都是興奮的神情。
美味的食品，對孩子的吸引力，永遠都是那麽大。
“宣傑，你慢一點，當心撞到別人。”一進入店內，小家夥便掙脫開宣茹的手。如同出籠的小鳥一般，興奮的向著那些美味的食品奔去。
“哎呀！”一個尖銳的中年女聲，在店內突兀的響起。聲音尖尖細細，鑽人耳膜。“你是誰家的孩子啊？大人呢？怎麽能這樣橫衝直撞，你看都都把我的飲料弄灑了。”
小宣傑跑的太快，撞到了一個中年婦人。她手中托盤上麵，滿杯的飲料，濺出一些。甚至有幾滴滴落到她的裙擺上，但是真的是非常少的幾滴，根本不至於如此的大呼小叫。
“不好了，宣傑闖禍了。”宣茹心下一驚，身體隨之一怔，神經隨著那個中年婦女的喋喋不休，變的愈加緊張。
“奶奶，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你。”小宣傑耷拉著腦袋，不好意思的道歉。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雖然他並不喜歡這個凶巴巴的奶奶，但是起碼的禮貌還是應該有的。
“對不起？對不起就完了？你這個小孩，知道我身上這個裙子有多貴嗎？你的大人呢？把你的大人叫來，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仍舊不依不饒，對著一個小孩子大吼大叫，竟然絲毫不覺得丟臉。
距離越來越近，看著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背影，宣茹的心中震驚無比。她從來沒有想過，她還會再次見到秦芳，而且是在這個地方。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冤家路窄吧。
這麽多年，秦芳竟然還是這樣得理不饒人？她竟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對待一個孩子，都這樣不依不饒？一想到這些，觸到兒子可憐兮兮的小臉，宣茹的心中就升騰起一股無名怒火。
“秦芳，從前你欺負我，今日我絕對不能讓你再欺負我的兒子。”一絲決絕在宣茹清麗的麵容上閃過，瞬間她的心中便有了主意。
燦爛的笑著，輕快的走到秦芳的麵前，輕柔的揉搓著兒子的柔軟的短發，安慰他小小的心靈。
“宣傑，知道這是誰嗎？這是姥姥呀。你跟姥姥打過招呼了嗎？”輕輕的拍打兒子的小腦袋，臉上沒有一絲的懊惱，整個臉龐都笑嘻嘻的。
“什麽？這個凶女人竟然是孩子的姥姥？還真是個大笑話呢。”不僅僅是小宣傑和秦芳驚詫萬分。宣茹的話語就如同一個爆炸性的新聞一班，在人群中引發了陣陣議論。
“這叫什麽？這叫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己家裏人。真是活該，別人的孩子，也不能這樣訓斥啊。”更多的人是為小宣傑抱不平，秦芳在眾人眼中儼然就是一個壞外婆的形象。
人群中不時傳來陣陣看熱鬧的奚落聲……
秦芳的麵色一暗，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惡狠狠的瞪著宣茹。可是這一切又怨的著誰呢？如果不是剛剛她高聲喊叫，引來人們的注意，也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多的人圍觀。
“宣茹，你不要胡說。哪裏來的孩子？憑什麽要叫我姥姥？”秦芳當然不肯承認。她更加不會允許自己在宣茹的麵前，敗下陣來。
“媽，您這是怎麽了？這是我的兒子宣傑。您的外孫子。您不能為了麵子，都不肯承認自己的女兒和孫子啊。”宣茹作勢假裝抹眼淚，聲音也亦充滿了哀怨和委屈。
秦芳一愣，麵前站著的女人明明是曾經軟弱的繼女，為何現在卻這樣與自己公開唱反調呢？
“孩子，快叫姥姥呀。”宣茹輕輕的拍了拍兒子的背，示意兒子叫人。
小家夥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轉了幾下，起初臉上萬分不樂意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姥姥。”孩子高聲的打招呼，聲音清脆，在場的每個人都可以清楚的聽到。
“你不要亂叫。誰是你姥姥啊？宣茹，你在搞什麽鬼？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更不認識這個小孩。”秦芳有些方寸大亂般手足無措，她把托盤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抓起皮包作勢就要離開。
“媽，您看您。如果不想給孩子見麵禮，您就直說，我也不會跟您開口要的。可是您怎麽能裝作不認識我們呢？我倒是無所謂，可是這麽小的孩子，他的心靈肯定會留下創傷的。嗚嗚……”哀怨的訴說著。
“這……你……”秦芳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人群中，永遠不會缺少善於發現的人。“這位老太太，要是您真不認識人家，又怎麽會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呢？再說，您給自己的親外孫見麵禮有什麽不對？”
人們這一次的議論與前幾次不同，這次的立場已經堅定的站立到了宣茹的這一邊。
“這老太太太摳門了。我要是有個這麽可愛的孫子，所有錢都給他，我都樂意。”人群中的議論聲，指責聲越來越大。
“給。宣茹，算你狠，你這下滿意了吧。”氣急敗壞的從錢包中抽出幾張麵值較大的百元大鈔，狠狠的塞到小宣傑的手中。轉身，決然而去。
“謝謝姥姥。”孩子禮貌的大聲道謝。
望著那個氣的發抖的身影，宣茹的唇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終究勝利了一次，她終究用自己的方式狠狠的氣了一次秦芳，又怎麽會不高興？
“兒子，你想吃什麽？媽媽給你買。”俯身，在兒子的耳邊輕輕的說到。溫柔而寵溺的笑著，如同其他所有年輕的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