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戟的聲音很冷。

用不著煞有介事的說,因為沒有人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

李芙蕖本來膽子也不大,她就是個喜歡欺軟怕硬的主,每次都隻挑軟柿子捏,現在碰上了蕭戟這麽個大刺頭,就覺得自己死期將近了。

她立即點點頭,按照蕭戟說的話去做:“我喊她就是了,喊就是了。”

露天的陽台,一個男人摁著一個女人,女人高聲尖叫,這要是隔得近了就能知道是在做威脅生命的事,這隔得遠了,隻能聽得見女人叫,誰知道在做什麽呢。

李芙蕖一開始還規規矩矩的喊淩桉的名字,喊了兩聲沒動靜,她就毛了:“淩桉你是不是聾了!”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確實能夠看見遠處的一大片花海,隻是鄒雅萍已經把淩桉給帶到了花海中間的位置了,現在也隻能瞧見那邊兩個小人影,還是看不清楚的那種。

這一聲落下來。

淩桉像是有了什麽感應,她緩緩回過頭。

不隻是淩桉,鄒雅萍其實也聽見了,但她不覺得這是李芙蕖的聲音。

這個時候不在辦事,喊什麽喊?

“小姨,你聽見聲了嗎?我好像看見陽台上有人了。”淩桉說。

鄒雅萍的任務就是拖著淩桉別回家,要給李芙蕖騰時間呢。

她立即接話說:“桉桉,你聽錯了吧?我怎麽什麽都沒聽見?咱們繼續逛著,來。”

淩桉的視力很好,主要是晚上光線不強,距離又太遠,實在不能看得清楚陽台上發生了什麽。

心中隱約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淩桉直接轉過身,然後說:“現在很晚了,我們也已經走了這麽久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鄒雅萍自然不肯:“現在哪晚了?我們也才剛開始逛。”

“李芙蕖去哪裏了?”

鄒雅萍說:“她不是肚子不舒服嗎?估計是在上洗手間吧。”

“那我也肚子不舒服,我要回去了。”淩桉直接撇下了鄒雅萍,要往回走。

隻是這樣一來,萬一李芙蕖那邊還沒完事,那淩桉現在回去,不就是在搗亂麽?

鄒雅萍一看她這樣,便立即上去擋在了淩桉的跟前,然後說:“你回去幹什麽?我看你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你就是不想跟我逛?”

說完,鄒雅萍趁著淩桉沒開口的時候,又繼續補充:“剛才提起錢的事情,我們還沒談妥呢,你現在就想走了?”

“好啊你,你是不是就是不想給我錢!”

淩桉蹙眉。

不對勁。

她現在覺得太不對勁了。

按照從前鄒雅萍的性格,她要是想走了,鄒雅萍不讓,肯定會對她破口大罵,怎麽還能在這和她廢話呢?

就好像是在給什麽人拖延時間似的。

“我答應給你的錢,也就隻有這麽多,”淩桉直接扒開鄒雅萍,快步朝著別墅的方向走,“你要,你就拿著,你要是不滿意,那就一分錢都沒有。”

這會兒走路的過程之中,淩桉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是有些異常。

有些……熱?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晚上鄒雅萍準備的晚飯。

如果說剛才淩桉覺得李芙蕖跑走了,對蕭戟應該是造不成什麽威脅的,畢竟蕭戟是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就他那身板,都能碾壓李芙蕖了。

但現在,淩桉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異樣後,忽然有些不確定。

“你別走,我們再逛一逛不行嗎?”鄒雅萍見淩桉執意要回去,登時跟在她後邊走。

淩桉一邊小跑,一邊說:“你關心我回去做什麽?我以為你應該會第一時間在意這筆錢到底會不會給你。”

鄒雅萍跟她怎麽說她都不聽,這樣一來,鄒雅萍就有些生氣了。

她立即伸出手,要去拽淩桉的胳膊,被淩桉眼疾手快的躲過去了。

也幸好是淩桉沒喝多少紅酒,也就小小的一口。

她現在的腦子還算是清醒的。

淩桉和鄒雅萍一路到了外圍圈,近了很多,這才看清楚了陽台上的場麵。

鄒雅萍沒來得及看陽台,隻一把拽住了淩桉的胳膊,一時心急,口快道:“淩桉,你別去打擾你妹妹的好事!”

“我看不是好事吧。”

淩桉一把甩開她的手。

她是真的挺生氣的。

又生氣又難過。

淩桉說:“我自認從小到大,我們家對你們家仁至義盡,你們困難的時候,都是我們家在幫忙,你從前欺負我和萌萌,我們看在是親人的份上,都是能忍就忍了,當你是長輩。”

一個人總是會在一次次的失望之中死心,這種難過不為別的,而是淩桉從前確實對親情有過期待。

她沒有父母,親情隻剩下記憶裏的那些短暫且又模糊的概念,她童年缺失的這些情感,她想在這些所謂的“親人”身上找回來,她當鄒雅萍是小姨,但是她們從來沒當她是親人。

“淩桉!你趕緊回來啊!你磨蹭什麽呢!”

李芙蕖的腦袋被蕭戟又朝著下邊壓了壓,嚇得李芙蕖尖叫的聲音更為響亮。

淩桉覺得這聲音有些可笑,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難過的,沒有必要為一些不值得的人而難過。

但她就是忍不住,還是紅了眼眶。

淩桉抬起眼看了看陽台上的李芙蕖,才轉頭看向身邊的鄒雅萍,道:“你看,不是我想打擾她的好事,是她求著我回去。”

鄒雅萍屬實也沒想到,怎麽事情變成了這樣。

不是下藥了嗎?

怎麽李芙蕖還對付不過蕭戟?

“你別傷害小芙,你別……”鄒雅萍也大驚失色,怕蕭戟一下子失手把李芙蕖給扔下來了,匆匆跟淩桉說,“那你趕緊上去,你快去啊!”

淩桉盯著鄒雅萍迅速變化的臉色,又覺得可悲。

有那麽一瞬間,淩桉覺得從前生病那會兒的感覺湧了上來。

那種無法控製的無力感,無法自救的絕望感。

她想和鄒雅萍說很多話,她想說我們不是親人嗎,你們沒有心嗎?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但當她看見鄒雅萍臉上的慌張和害怕時,又覺得……

沒用的。

“人人都說以理服人,但是道理其實隻能跟好人說,因為好人才會明白道理是什麽,壞人是不會聽的,她們聽不懂,壞到骨子裏的人,根本沒有救。”

很多東西,原來隻是為了約束好人。

淩桉說:“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的,你們現在就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