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都沒聽出來,這是褒還是貶?”淩桉的聲音本就好聽,就算故作嚴肅的姿態,但也免不得讓人覺得柔和。

說白了,淩桉其實根本就不是個和人吵架的人。

不管什麽事落她手裏了,她這語氣都讓人覺得沒什麽威脅力。

蕭戟低聲說:“當然是褒。”

他不常做這種事,但手底下洗杯子的動作到底還是快了幾分,玻璃杯子被他端端正正放在一側,他才轉過頭來,說:“我想補償你,是我的事。”

淩桉卻不跳他挖的坑,說:“也就隻有某個人做了什麽虧心事之後,內心不安,才會用到‘補償’這樣的字眼。”

一時間,蕭戟本來挺嚴肅的臉,忽然一下,揚起了絲絲笑意。

“笑什麽?”

淩桉始終都在觀察他的反應,可以說時時刻刻注意著,所以蕭戟一有神情了,她立即就能知道。

她說:“被我說中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蕭戟轉頭說:“我在想,我今晚上應該在哪裏落腳,看你這樣子,這事恐怕過不去。”

“你還真說對了,”淩桉又氣起來,賭氣說,“我讓你今晚上睡沙發,別進臥室門。”

蕭戟倒也沒什麽意見,直接點頭了:“行。”

見他答應的這麽爽快,仿佛一點猶豫都沒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蕭戟提前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事情全部都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似的,這讓淩桉在心底裏一點成就感都無了。

相反,淩桉甚至還覺得,這一場博弈,看似好像她占據了上風,但實際上,掌控全局的人還是蕭戟。

這樣的感知讓淩桉心底裏暗自不爽。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那就這樣吧。”

蕭戟愣了下。

著實沒猜到她會忽然掉頭就走,看起來好像餘怒未消?

但蕭戟哪裏知道,淩桉本來是氣消了,她這火氣是被他後來的三言兩語給挑起來的,他當是淩桉想著想著,就又對這件事耿耿於懷,鬱結於心呢。

蕭戟衝著她的背影說:“桉桉。”

淩桉雖然心裏有氣,但是也挨不住他的主動搭話,聽到了聲音的那一刻,心裏還是微微一動。

腳步停下。

她沒回頭,隻說:“做什麽?”

“晚安。”

淩桉心想他這會兒一句軟話都不會說了,之前哄人的把戲一套接著一套的,怕是早就想分房睡了,現在正好撞到他下懷了。

不跟她睡就不睡,誰還稀罕呢。

淩桉這麽想著,又抬起腳步朝著樓上走,也沒搭理蕭戟,走到臥室裏後,直接甩手把門關上了!

她還生怕蕭戟看不出來她生氣了,房間門被關的砰砰響。

可別說,這要是之前,蕭戟看到這一幕,肯定要上來哄幾句,然後賴著賴著兩人又如膠似漆了,但這一回,蕭戟是知道她生氣了,但是沒敢上來。

因為心虛。

蕭戟這會兒虛的很,等淩桉回了房間之後他才勉強能夠喘上一口氣。

客廳裏恢複寂靜,漫漫長夜,好像才剛剛開始。

他一扭過頭去,發現客廳桌子上,之前淩桉站著的位置旁邊,放著一杯做好的檸檬水,新的,應該是她趁著他洗杯子的時候重新做的。

蕭戟心頭一軟。

他走過去,端起杯子淺淺嚐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酸酸甜甜,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又像是忽然喪失了味蕾,嚐到最後,竟然帶著點苦。

當天晚上,淩桉臥室裏的燈滅了。

她是氣滅的,之前還想著蕭戟發現她生氣了肯定要上來,她還等著呢,結果等來等去,蕭戟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看來是真不想跟她同床共枕。

淩桉翻來覆去睡不著,情緒被他整個牽扯,煩躁到不停的反反複複思索之前的過程和聊天的細節。

這種情緒被人主宰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了,剛談戀愛的時候很多人都有這麽段經驗,為他歡喜為他愁,哪怕是他一個隨隨便便的眼神,都讓她終日惶惶不安。

現在這樣熟悉的感覺彌漫上頭,淩桉隻覺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不爭氣。

幹脆把燈滅了。

蕭戟坐在樓下的沙發上,抬起頭盯著淩桉的臥室,見她熄燈了,又坐著看了好一會兒。

“阿戟。”

電話響了,那頭繼續傳來葉蔓的聲音,帶著求人辦事的誠懇,又想打感情牌,語氣裏多少有些熟稔的味道:“她不知道吧?”

蕭戟頓了好幾秒,嗤笑說:“你該慶幸她不知道。”

葉蔓聞言,全身上下都被一層冷汗給浸濕透了。

之前在樓下,她和蕭戟商量的好好的,就差一步便等著蕭戟直接答應了,結果淩桉忽然出現,還砸了個杯子下來,這可把葉蔓震驚壞了。

隻是蕭戟的態度比她還要驚訝,甚至說後來盯著她的眼神帶著絲絲恐怖的氣息。

葉蔓隻好說:“隔這麽遠,她聽不見的,阿戟,你就是杞人憂天,太過擔心了。”

“我是不是杞人憂天,那要看她的反應,”蕭戟說,“別逼我不留情麵。”

“阿戟。”

葉蔓聲線哀求,輕聲繼續:“你幫幫我,我隻是想過日子,沒想其他的,更沒想傷害咱們之前的感情。”

這話要是放在之前,或許還有幾分真實度,但現在出了這事在前,她又威脅在後,這實在是沒什麽信任度,甚至挑明了說,還有些虛偽。

蕭戟不喜歡被人威脅,他臉色極差:“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如果是來之前,我並不會這麽覺得,”葉蔓在電話裏的聲音很篤定,雖然每一句都牽扯著她自己的痛處,但她還是依舊四平八穩,開口,“但現在我確定,你不會。”

她說:“我有淩桉的聯係方式,我並不想給她發什麽短信,所以我第一時間找到你,隻是希望你幫我一個忙,這種事情在你這裏,隻是小事一樁,一句話的事,不是嗎?”

葉蔓繼續:“我們之間認識這麽久,你不至於這麽狠心。”

她揣摩蕭戟的心思,確實爐火純青。

不管蕭戟表麵上怎麽無動於衷,毫無波瀾,但他這人對身邊的人向來很好,更何況是陪伴了他好些年的葉蔓,隻要不是太過的事情,求到他跟前來,都會幫一把的。

但葉蔓千不該萬不該,拿淩桉父母的事情出來威脅他。

她猜對了一半,但也隻有這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