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的話落入溫子墨的耳畔。

喜歡一個人,是因為這個人在剛好的時間,剛好的地點,給了她一個溫暖至極的擁抱?

她受到欺負,她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個人告訴她,可以發脾氣,可以和他說,他會幫她,幫她出氣,讓她開心。

而這個人,毫無疑問,是蕭戟。

“是啊,我應該早就想到的,”溫子墨低語出聲,“她這樣的女孩子,隻需要一點點溫暖,就會死心塌地。”

“她自己就常年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會摔倒,再受一身傷,但她什麽都不說,隻告訴自己沒關係,然後站起來繼續走。”

溫子墨握緊手:“她已經變得很脆弱了,這個時候蕭戟出現,再對她好一點,又恰好說要扶她一把,要護著她,所以她才會陷進去。”

杜康站在一旁,看了眼溫子墨,奇怪道:“你知道她的事情?”

“哦是了,”杜康回過神來,“你和她認識,了解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溫子墨咬牙,有些不甘心:“可是我也想過對她好,但是她總是會下意識抵觸我,然後築起一座城牆,把我和她隔絕了。”

“是她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溫子墨道,“蕭戟到底哪裏好?”

要不然怎麽說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至少在溫子墨的眼中,蕭戟從來都沒有和淩桉認真過,因為蕭戟自己就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愛。

“蕭戟看女人的眼神,都是利益化的,”溫子墨說,“他就是一個……”

一個什麽呢?

說蕭戟亂玩,但他其實又沒有和除卻淩桉之外的任何女人上過床。

說蕭戟在利用淩桉,可是他這向來以自己利益為先的男人,彩禮十個億說給就給了,又和家裏鬧著一定要和淩桉結婚。

說蕭戟對淩桉不好,可是他這向來不由分說隻護短的人,竟然親手將自己的親大嫂送進監獄去了。

就像從前那樣,溫子墨一直都覺得——

蕭戟是個沒有心的人。

可是蕭戟後來都在做些什麽呢?

蕭戟的行為和他的性格本身有些相悖,他在違背他自己的原則,又改變了自己的利益化思想,就隻為了一個淩桉嗎?

“我不相信,”溫子墨堅定的說,“我不相信他會為了淩桉這樣,他從前說過,女人對他來說,沒有什麽特別。”

一側的杜康蹙眉,低聲說:“溫醫生,一個人的心態是隨時都可以變化的。”

“愛的力量是偉大的。”

杜康繼續說:“淩桉之所以抑鬱,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她知道傅瀟瀟的孩子是蕭戟的,她覺得一切都亂套了,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麽她從前認定的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她覺得自己好像不配得到愛。”

“將她擊垮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她妹妹的藥,沒有了,她覺得無比的後悔,因為當她做好決定回來時,愛情的力量讓她好不容易緩和過來一些,最後又變得支離破碎,她覺得她不該回來,她那麽努力,本來想兩全其美,可最後一塌糊塗。”

“她覺得這些都是她的錯。”

杜康的話逐字逐句,落下。

溫子墨有些驚愕:“你……說什麽?”

“她抑鬱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溫子墨瞪大眼,“是因為她知道傅瀟瀟的孩子是蕭戟的?”

“對。”

溫子墨的腦袋,忽然產生了些許眩暈感。

因為他想起之前,是他親口承認,口口聲聲告訴淩桉,三年前宴會上的事情。

是他敲定了蕭戟和傅瀟瀟的關係。

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溫子墨握緊手。

他的本意,其實是想……讓淩桉放棄蕭戟,不要再對蕭戟執迷不悟了,最好跟著他離開,他會帶著淩桉出國,又或者讓淩桉嫁給他,蕭家不讓她進門,但是他溫家可以。

他以為,這是一個善良的謊言。

“不會的,”溫子墨低聲說,“不是這樣的,蕭戟不可能會真心對她好,我是在幫助她。”

“溫醫生?你在說什麽?聲音太小了,我沒聽清楚。”杜康開口說。

溫子墨搖頭:“沒說什麽。”

“那好吧,”杜康也不在意,隻是歎氣,“淩桉這樣的情況,需要化開的心結實在是太多了,她覺得太累了也是正常的,每個生病了的人,情緒都會較為悲觀一些。”

杜康繼續:“患病的人,情緒控製不住,受到刺激後消極,做出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要是這個時候周邊的人沒有給出回應,她才會絕望到想要自殺。”

“能夠解開一些心結,那就盡量多解開一些吧,作為淩桉的朋友,希望溫醫生能夠也幫幫忙。”

溫子墨還覺得腳步虛浮:“我知道了。”

他不相信蕭戟會好好對淩桉,而淩桉變成這樣,他認為,蕭戟才是罪魁禍首。

可是……

難道最後這一步,就沒有他溫子墨的推波助瀾嗎?

是不是如果沒有他給淩桉說,蕭戟和大嫂……那麽,淩桉或許還會堅強的認為,蕭戟是真心的?蕭戟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是就是因為這件事,讓淩桉完全不願意相信蕭戟,她甚至覺得蕭戟做出來的所有事情,都帶著欺騙性,以及在戲弄她?

淩桉才會覺得所有人都靠不住?

“不,”溫子墨皺眉,固執己見,“我是為了你好,淩桉。”

杜康說完話就走了。

走廊上安安靜靜,溫子墨走到病房門前,他從門口的玻璃窗裏,看見了蕭戟彎腰在親吻淩桉的額頭。

淩桉還在昏迷當中,一張小臉蒼白,那張看見人就露出善意微笑的小臉,怕是……之後再也不會那樣幹淨純粹的笑了。

這樣好的一個淩桉,被她遇見的人,一人一把刀,給殺死了。

溫子墨呼吸都變得艱難。

從這天開始,溫子墨時不時的就會朝著醫院跑,為了方便,溫子墨也仗著自己受傷了,硬要住院,病房就安排在淩桉的隔壁。

蕭戟看見他就煩,一個電話打到了溫家去,溫爺爺催促溫子墨趕緊回家,別出來丟人現眼,但是溫子墨不聽。

“爺爺,我這就掛了,”溫子墨輕聲說,“我受傷了,很嚴重的傷,我住個院,爺爺總不能趕我吧?”

“那你換個醫院不行?我聽說那家醫院很偏僻,你去我們家的醫院不好嗎?你跟著蕭戟瞎摻合什麽!”

溫子墨說:“我好了之後就會回去的,爺爺,是不是蕭戟給你告狀?”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溫家和蕭家多年世交,你別讓我難做!”

“爺爺,我要掛了,護士給我換藥來了,爺爺再見。”

溫子墨掛斷電話後,轉頭就要去找蕭戟算賬。

隻是他剛剛走到病房門口,整好瞧見蕭戟端著碗,一勺一勺給淩桉喂湯喝。

淩桉已經蘇醒來了。

隻是她身體很虛弱,憔悴的好像一陣風都能把她給吹跑了,隻看一眼,便讓人憐惜。

她話少,整個人呆呆的,時不時朝著外邊的窗戶看。

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

“桉桉,這個好喝嗎?”蕭戟的聲音放緩,輕柔的不行。

淩桉垂下眼,沒有回應。

溫子墨在門口看見這一幕,忽然覺得很痛心,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痛心的是淩桉的狀態脆弱易碎,不可思議的是蕭戟竟然能做這些事。

溫子墨想去找蕭戟的心思,退卻了。

他轉身,去外邊買了很多水果回來,拎著進病房的時候,蕭戟已經不在了。

“淩桉,”溫子墨進去後,擺了些櫻桃在一側,“吃點飯後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