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聞言,都鬆了一口氣。

生怕這個閩筱沐要繼續追問下去,到時候又要沒完沒了,醫生和護士點頭後,轉身就走了。

閩筱沐則是跟著一起,去了蕭戟的病房。

隻是,當她知道蕭戟和淩桉兩個病房挨著的時候,氣得一張臉都變了。

“為什麽要這麽安排啊?我要求換一間病房。”閩筱沐直白說。

護士有些為難:“這都是醫院的安排。”

閩筱沐直接砸錢:“那這樣,我要求醫院給蕭戟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儀器,還要給一個舒適的休養環境,你換不換?”

“如果是要治病,是可以的。”護士下去準備了。

閩筱沐冷哼一聲。

她回過頭,站在床側的位置,盯著蕭戟的臉看。

蕭戟還在昏睡之中,沒有意識,閩筱沐看著看著,就覺得移不開目光,直到護士給換病房,閩筱沐才回過神來。

“你們小心一點啊,別磕著他。”閩筱沐追在後邊說。

護士點頭:“我們是專業的。”

按照閩筱沐的要求,蕭戟的病房一下子換到了樓上,和淩桉相隔了好遠,她這才滿意了不少。

“要不是蕭戟的情況現在不好隨意搬動,我非得要轉院不可。”閩筱沐說。

陶晴姍姍來遲,走進病房裏。

“陶阿姨?您來了?”閩筱沐回過頭。

“嗯。”

陶晴的視線在病**一掃:“沒事了吧?”

閩筱沐緊張的說:“要觀察呢,還沒醒來。”

“辛苦你了,筱沐。”

“不辛苦的,我們……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照顧蕭戟,是我應該做的。”

陶晴沒正麵回答這句話。

一般情況下,一句話說出來,對方不回應,這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但閩筱沐不明白,還挺高興的:“陶阿姨,您要坐一坐嗎?”

陶晴看了眼蕭戟昏睡的臉龐,微微眯起了眼,神色微妙。

“不用了,”陶晴輕聲開口,“既然蕭戟沒事,我這就回去了。”

“您要回去?”閩筱沐有些驚訝,“您不守著蕭戟嗎?”

“哦,這裏不是有你嗎?我回去和傭人們說一聲,到時候給做點補身體的營養湯送過來。”

閩筱沐心中的疑惑打消:“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陶阿姨不管蕭戟了呢。”

“那陶阿姨放心吧,我會好好在這裏看著蕭戟的,要是有什麽情況的話,一定會及時和陶阿姨您說的。”

“嗯,那就麻煩你了。”

“沒關係。”

等到陶晴離開之後,閩筱沐倒是有些高興了。

這樣一來,這裏就隻剩下了她和蕭戟兩個,用閩筱沐自己的猜想,那就是陶晴想給她和蕭戟製造二人相處的機會。

那她成為蕭太太,指日可待了!

而。

陶晴走出走廊後,下樓,路過了淩桉所在的病房,腳步一停。

幾秒鍾後。

陶晴到底是抬起腳步,朝著裏麵而去。

“醒來了?”陶晴沒什麽表情,看向臉色煞白的淩桉,“正好,也有些話想和你說。”

淩桉聽到聲音,動作緩慢,麵朝窗外的腦袋偏過來。

她藏在被子裏的手握緊,細細顫抖。

“你要和我說什麽?”淩桉有些虛弱,“藥沒有了,你高興了?”

陶晴眯起眼:“我高興了?我高興什麽?”

“淩桉,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陶晴冷下了聲音:“如果當初你按照我說的來做,那麽今天的這些事情,所有的,都不會發生。”

“傅瀟瀟也不會進牢獄,我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保下她,”陶晴一字一句,“隻要你放手,你想要的藥,我也會給你。”

“但是你沒有,”陶晴的話如一把把鋒利的刃,給了本就陷入絕望的淩桉,最後一擊,“你選擇和我作對,為了一個已經小產掉的孩子,葬送了你妹妹的希望。”

陶晴說:“你是真的很愚蠢啊。”

“你這麽做,除了現在的兩敗俱傷,誰也得不到好之外,還得到了什麽?”

“也不知道你妹妹要是有機會恢複正常,她知道你這麽蠢笨,根本不顧慮她,自以為是,不自量力的以卵擊石,你覺得你妹妹會原諒你嗎?”

“你妹妹也是不幸,攤上了你這麽一個姐姐。”陶晴繼續。

這些聲音一點一點縈繞在耳畔。

如魔音繞耳。

讓淩桉痛不欲生。

她渾身都開始顫抖,無法控製般,緊繃太久的那根弦忽然斷開,將她摔的粉碎。

是啊。

她到底在做什麽呢?

如果當初咽下這口氣,不要找傅瀟瀟討回公道了,那麽萌萌就可以獲得正常人的生活,獲得這份希望!

可是那她死去的孩子呢?孩子怎麽辦呢?

她隻是想……想在這兩件無法舍棄的事情裏,做到兩全。

但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兩全其美的事情?

沒有。

終究是她太貪心了嗎?

是她的無知害了萌萌,連累了萌萌。

“你這樣的人,經曆這些,都是你活該。”陶晴說。

都是你活該。

活該。

淩桉咬唇,指甲掐進肉裏,一下子墜入深淵,滿是黑暗,這樣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三年前入獄,一個人孤零零的縮在角落裏,抬不起頭一樣。

好沉啊……

她覺得自己快要走不動了,負重前行了這麽多年,一步一個腳印,她一直都堅信隻要自己不放棄,好好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回報。

可是現在,她忽然陷入了質疑,每當她努力前行一點點,別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她需要花費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才能接觸到渺茫的希望,她還沒有來得及欣喜慶祝,就被陶晴這樣的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告訴她,這些都是做夢。

是你異想天開,你在白日做夢。

陷入泥濘裏的人,沾了泥巴,就該永遠趴在這個坑裏。

淩桉抖著聲說:“你為什麽一定要滅掉別人的光呢?”

“我隻是想好好生活下去,我想保護這盞我千辛萬苦點燃的微弱的燈,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壞事,”淩桉絕望至極,“你為什麽一定要滅掉我的光呢?”

陶晴皺眉。

沒有人能夠真的感同身受。

淩桉所說的,隻是她一路走來經曆的所有苦難,委屈,難捱,艱難,隻有她自己,她自己才能感受。

而像是陶晴這樣的旁觀人,她隻會當個笑話聽一聽,然後嗤笑著告訴淩桉:“是你活該。”

甚至再補上一句:“你應該在你自己身上找原因,你為什麽會經曆這些,別人為什麽會針對你,都是你自己的錯。”

淩桉太絕望了。

萌萌是她最後的精神支柱,可是現在萌萌也沒辦法救治了,她的精神支柱垮了,倒了。

這些年所有的事情走馬觀花,又一遍遍回**在她的腦海裏。

父母意外去世,隻剩下十三歲的她和五歲的萌萌相依為命;小姨趁火打劫搶走家產,在爸爸媽媽的靈柩前索要房產;表妹偷走她的學費,欺負她,拿她的東西,讓她遭遇校園霸淩;卿科的欺騙,關鍵時刻的舍棄;蕭戟說喜歡她,可是在臨近結婚的時候,他還在和別人相親。

她相信愛,可是她忽然發現……

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竟然沒有一個人,是真心愛她。

沒有人。

淩桉覺得她所堅持的這麽多年的原則和底線,她的世界觀,她所寄托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在一點點破碎。

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的愚蠢。

陶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她後來還和淩桉說了關於蕭戟即將要和別人聯姻的事情,好像還提起了閩筱沐,但是這些,淩桉都沒有心思聽了。

耳畔有回音,聲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