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怔了怔,上前彎腰伸手扶住他:“家主,你想太多了,老夫人她不會恨你的。”

當年他目睹了事情的所有經過,家主的痛苦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是他,或許他也會那樣做。

老爺子就這樣被他扶著,緩緩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無聲的歎氣:“是嗎?那為什麽到死她都不肯再見我。”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李輝:“你說,我當初是不是應該成全她!而不是一直把她困在玫園,一困就是20多年。”

李輝扶著他,慢慢的往書房門口走去:“家主,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別想那麽多了。我想老夫人會明白你對她的心意。”

老爺子抬頭看了看烏雲聚攏,陰沉沉的天空:“是嗎?她真的會明白嗎?”

珍珠真的會明白他對她的愛嗎?

真的不恨他嗎?

“會的,老夫人一定會明白的。”李輝安慰他。

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無聲歎息:“我想去玫園看看!”

那個地方自從珍珠去世,他就再也沒有踏進去過。

今天,當往事重新被揭開,他很想再去看看她住過的地方。

李輝猶豫了片刻,順從的扶著他順著慕家花園的小路,來到了西邊最隱蔽處的玫園。

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雖然傭人也時常過來打掃,但玫園看起來卻依然蕭條。

盛夏季節,滿園盛開的玫瑰花因為沒有及時澆水,大部分都已經枯萎,看起來像是破敗的秋天。

不過,沉悶的空氣中卻依然可以聞到淡淡的玫瑰花的香味。

看著眼前的情形,李輝趕緊說道:“家主,可能是傭人疏忽了,我立刻安排人來澆水照顧這些玫瑰花。”

這滿園的玫瑰是當年家主親手為老夫人種下的。

這麽多年了,人已經化為灰塵,但玫瑰花卻依然頑強的生長。

老爺子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不遠處玫瑰花叢中的涼亭:“扶我過去。”

李輝趕緊扶著他走了過去,用衣袖拂去涼亭石凳上的灰塵:“家主,你先坐下,我立刻讓下人來打掃玫園。”

“好,你去吧!順便讓他們把珍珠之前居住的房子收拾出來,我明天要搬過來住。親自打理這些花。”

“什麽?家主,你要搬過來住?”李輝吃了一驚。

“對,我要搬過來住,來陪陪珍珠!”老爺子口氣堅定的重複。

李輝不敢再說什麽:“好,我立刻讓人去辦!”

李輝走後,整個玫園就隻剩下老爺子一個人。

他拄著拐杖,緩緩的站起身,蒼老的目光看向遠處,仿佛看到了曾經那段美好的時光。

這片玫瑰花園是珍珠懷了兒子之後,為了給她驚喜,他親自帶人一棵一棵種下的。

還有不遠處歐式建築精美的小樓,也是他特意從國外請回來建築大師設計的。

那時候,他們剛剛賺了第1筆錢。

為了讓珍珠高興,他不但花去了所有的錢,而且還去借了一些外債。

兒子滿月的時候,他帶著珍珠來到了這裏。

滿園的玫瑰花開的如火一般,空氣中到處是甜蜜的芬芳,依如那個時候他的心情。

珍珠看著眼前的一切,激動的抱住他,淚水蓄滿了她的眼眶。

他們曾經是那樣的相愛!

他相信,珍珠是愛他的!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珍珠對他的感情漸漸變了呢!

應該是後來,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他也越來越忙,夫妻之間的交流也越來越少。

他到現在依然清楚的記得,那天他把珍珠和陳默堵在江城酒店的**時她的反應。

作為男人,看到那種情形,他瘋了一般衝上去揍陳默。

可是珍珠卻不管不顧的,死命護住對方,眼神決絕冷漠:“慕震東,你要打就打死我吧!你敢動他一根汗毛,我就和你拚命。”

老爺子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當時心痛的瀕死的感覺。

“為什麽,珍珠,為什麽?”他眼睛猩紅的質問。

但珍珠卻始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於是,盛怒之下已經失去理智的他,就這樣讓李輝把她捆了起來,直接帶回海城把她軟禁在了玫園。

一個月之後,珍珠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陳默死亡的消息,在玫園大鬧起來。

他帶著李輝趕了過來。

珍珠指著他的臉破口大罵:“是你,慕震東,是你找人殺了陳默對不對?你這個混蛋,殺人魔鬼,我今天就要殺了你為陳默報仇。”

她手中事先藏好的匕首,就這樣帶著濃烈的恨意刺進了他的胸口。

她為了陳默,竟然要殺他。

他當時憤怒得失去了理智,一把甩開她:“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們明明之前那麽相愛。

珍珠倒在地上,頭發淩亂,但眼神卻冰冷的讓人窒息:“為什麽?慕震東,我今天就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我一個大學生憑什麽嫁給你一個初中畢業,隻會打架的莽夫。如果不是你當過兵,是部隊的軍官,我爸媽為了高攀你,你以為我真的會看上你嗎?

你什麽也不懂。當我和你說春花秋月的時候,你卻和我討論海城哪家飯店的飯好吃?

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可笑嗎?可是陳默不一樣,他懂我,理解我,知道我想要什麽。”

“所以你們就不顧倫理道德在一起了?”他到現在都不相信珍珠會說出那樣的話。

“是,在絕對純淨的愛情麵前,倫理道德又算什麽?”珍珠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

而他,當時除了傷口在不停的流血,心也同樣,血流不止。

“既然如此,那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踏出玫園一步!”

他是真的對她徹底失望了,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去玫園看過她!

一直到她生病。

但珍珠卻一直認定他就是殺人凶手,即便是生病了,即便是過了將近20年,卻依然不肯見他。

他最後一次見她,她已經病入膏肓,陷入昏迷。

珍珠去世之後,他不止一次的問自己。

當初把她困在慕家,究竟是對是錯?

她是不是到死都在恨著他?

沉悶的空氣中,突然吹過一陣涼風,玫瑰花香彌漫開來。

老爺子突然感覺胸口沉悶,忍不住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嘴裏血腥味彌漫開來,他掏出紙巾擦了擦,白色的紙巾上,血跡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