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祖母，你為何不願意做喜服？”老夫人坐在顧輕瀾身邊，拿著她的手輕聲問道。

顧輕瀾的手被握住的一瞬間下意識想要收回來，可是下一秒又頓住了動作，任由老夫人輕輕地握著自己的手，心頭卻湧出一股難明的酸楚。

“我不想穿喜服。”顧輕瀾甕聲甕氣回道。

“成親哪有不穿喜服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祖母讓大夫來給你看看。”老夫人左右打量著，發現顧輕瀾的臉色的確不是很好。

“我不想成親。”顧輕瀾繼續道。

老夫人沒有料到顧輕瀾不想成親，隨即道：“和你成親的是雲修世子，你們彼此心悅，現在為何不願意了？”

更何況兩人已經有了孩子，為何到了緊要關頭，顧輕瀾卻不想成親了？

“我不喜歡他了。”顧輕瀾此話雖有賭氣的緣由，但是她此刻不想成親也是真的。

先不說楚雲修是不是真心想求娶，單單是這個子虛烏有的孩子，眾人都以為她懷了孩子，可是十月以後，顧輕瀾如何變一個娃娃出來？

“你……”老夫人愣住，似乎沒有想到顧輕瀾會說出這般任性的話。

但是隨即一想，既然孩子都有了，有些事兒就不能拖了。

“輕瀾啊，說到底，是顧家對不起你。你生在顧家，我們卻沒有好好教養你，以至於現在未婚先孕，說出去，你的名聲，顧府的名聲都會被毀。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婆子，勿要任性了。”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

“如果老夫人顧及相府名聲，你大可不必擔心。我離開顧府便是，自此我便不是顧府的人，也不必擔心我壞了顧府的名聲。”

顧輕瀾說罷收回了自己的手，站起來後退幾步，不太想與老夫人親近了。

她剛剛還以為老夫人真的將自己當做了顧家人，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說到底還是為了顧府的名聲。

“唉！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老人言呢？”老夫人此刻耐心極好，見顧輕瀾排斥，依然沒有放棄勸說。

“雖說嫁過去不是世子妃，但也是個側妃，總比什麽也沒有來得好。你且想想，月份久了，肚子大了，誰還願意娶你？又或者被人知曉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孩子，聽我一句勸，歡歡喜喜嫁給世子，他會好好對你的。”

“可是，我並沒有懷孩子啊。”顧輕瀾再也忍受不了，終於說出了實情。

“怎麽可能？大夫分明確診了，怎麽會沒有？”老夫人驚愕不已，依然篤定顧輕瀾肚子裏有孩子。

“我也是大夫，到底有沒有，我又怎會不知曉？老夫人，你若是當真為我好，就替我推了這婚事兒吧。”

顧輕瀾隻覺得很壓抑，以前想過很多很多關於和楚雲修的未來，可是現在什麽也不想了，隻想去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

這便是逃避。

“可是聖旨已下，你們的婚事兒……怕是推脫不了了。”老夫人未曾想過顧輕瀾會不願意。

當時高高興興接下婚事兒，可是顧輕瀾現在不願意了。

“老夫人，你別再勸我了。我意已決，若現在嫁給世子，隻能促成一段怨偶。”顧輕瀾一臉決絕，心裏做了決定，旁人如何都動搖不了。

“唉！”老夫人沒想到顧輕瀾如此固執，可是此刻再勸說隻會適得其反，最後不得不起身向外走去：“你再好好想想，祖母也是為了你好啊。”

直到房門被關上，屋內恢複一片寂靜，顧輕瀾才靜下心來。

自己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心不盲，到底是為了誰好？

為了自己好，說得這麽冠冕堂皇，最後還不是為了顧府的名聲著想。

這諾大的顧府，就像是個冰冷的圍城，所謂的好意還帶著一層麵具。

一個小小的丞相之府便是如此，那皇宮又該是如何危險？

顧輕瀾無從得知楚雲修為何受到皇帝莫大倚重，但是楚雲修病重多年，以前受寵不減，即使皇後太子嫉恨，也不曾傷了他性命。

說到底，楚雲修遠遠比自己意識到的更加複雜。

以前顧輕瀾以為楚雲修是真心待自己，可是現在想想，又覺得荒謬得很。

他是身份尊貴的世子，又是呼風喚雨的暗夜閣閣主，想要怎樣的女子沒有？

他分明見慣了時間冷暖，就像是堅固的寒冰，怎會被自己融化？

以前顧輕瀾想得簡單，便覺得楚雲修也簡單。

可是現在想想，他能擁有如今的地位，又怎會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又怎會輕易地愛上一個女子？

顧輕瀾無從求證楚雲修的心思到底如何，但是她能夠感受到，長久以來，都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以前她是一心一意想要嫁給楚雲修的，可是現在她卻動搖了。

側妃？

說來好像是莫大的恩賜。

有側便有正，那便是意味著自己以後會和其他女子一起共侍一夫。

顧輕瀾雖然漸漸習慣了這個世界的節奏，可是要她徹底接受，她終究還是無法妥協。

“小姐，老奴來給你量身，還請移步。”剛剛被喝退的婦人再次進屋。

顧輕瀾聞言照做，並未繼續為難婦人，因為她知曉，這一次，不管自己同不同意，顧府都會將自己送去世子府。

即使自己剛剛已經說明了，自己肚子裏並沒有孩子，老夫人依然一意孤行，為了顧府的名聲，不顧顧輕瀾的感受。

婦人見顧輕瀾配合，暗中鬆了一口氣。

剛剛還十分擔心大小姐不配合，如此看來應該是老夫人說教有效果了。

連翹心疼地看著顧輕瀾，見她麵無表情地隨著婦人的言語抬手抬腳，隻覺得小姐心裏很難受。

顧輕瀾心裏難受，連翹心裏也覺得難受，想起剛剛在門外不小心聽見的花，緊緊握住手掌。

小姐她不想嫁給世子！

連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受，分明替顧輕瀾難過，卻又有一種難以明說的開心。

既然小姐不想嫁給世子，連翹便會想辦法盡力去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