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瀾聞言視線再次落在連翹手心的傷口上,她不可能看不出連翹的傷口並非連翹所說的那般輕鬆。
若是不及時處理,恐怕會引起傷口的感染。
顧輕瀾順勢從懷中掏出一個手帕,順手抖了些許藥粉在上麵,遞給了連翹:“包上!”
夜一瞧見蘭夫人熟練的配藥手法,嘴角隱約抽搐了一下,多虧了世子,蘭夫人如今手法越發熟練了。
但是夜一很好奇,蘭夫人的藥粉是從哪裏來的。
連翹看著眼前的手帕發愣,心裏歡喜,連忙接過包紮了手心。
難得的是連翹居然會主動替別人求情,顧輕瀾落在連翹身上的視線微微一閃,沉聲確認道:“果真要放過他?”
顧輕瀾的臉色沉鬱,甚至太過嚴肅,讓連翹心底發顫,幾乎以為自己說了假話定會惹惱小公子,如此居然不敢言語了。
夜一聞言不僅沒有放過護衛,反而愈發用力地壓製著護衛。
此刻門口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圍觀的人自然也多了起來,唯獨不見福春酒樓的掌櫃出來主持大局。
護衛瞧見眾多圍觀之人,膽子愈發大了幾分,出聲哀嚎道:“快來人啊,有人當街行凶,要殺人了,快報官,報官啊!”
圍觀的人都是看個熱鬧,卻沒有人站出來答應報官。
再說先前護衛欺負女子的場景他們都看在眼裏,還不是一樣沒有出來主持公道。
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眾人隻是看個熱鬧罷了,更何況那個黑衣男子一看就知是個練家子,此番身手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侍衛,何必為了一個不相識的護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再說護衛自以為自己見多識廣,其實人群中更是有眼睛精明的人,早就瞧出身著藍衫的小公子不是普通人。
觀人觀其貌,便知其心境。
藍衫小公子言行舉止皆氣派,眉眼間也是凜然之色,麵對護衛的謾罵,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慌亂的表情。
顧輕瀾淡定,可是一旁的連翹卻被嚇得快哭了,見眾人看著小公子,指指點點,隻覺得小公子受到自己的牽連,遭受了無端的惡名。
“小公子,還是讓夜一將他放了吧,小公子沒有必要因為我擔上惡名。”
顧輕瀾聞言一愣,倒是沒有料到連翹此刻居然還為自己著想,如今看來,連翹的確改變了許多。
隻不過……顧輕瀾睥睨著正滿口汙穢之言的護衛,甚是不屑,蕭月白不過才離開半日,福春酒樓這就亂成了什麽模樣?
可不是什麽樣的人都能當福春酒樓的護衛。
再說顧輕瀾絲毫不覺得自己會因此擔上惡名,因為自己心中坦**無畏,一個小小的護衛又能耐自己如何?
眾人的閑言碎語不過隻是因為片刻的新鮮罷了,等到眾人散去,今日的所見所聞也就隨風散了,誰還記得這場鬧劇?
“你們這些雜碎也不睜眼看看,這裏可是福春酒樓,我是福春酒樓的夥計,你們要是敢動我,就是和福春酒樓過不去!”護衛大聲威脅道。
“哦?我不能動你,是嗎?”顧輕瀾輕嗤道,隨後臉色一變,嗬斥道:“道歉。向這位姑娘道歉,我便讓我侍衛放了你。”
顧輕瀾要護衛向連翹道歉,這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也沒有白打的人。
敢動手打女人的男子,都不能什麽好貨。
“我呸!是她不受規矩鉤因的我,要我給賤人道歉,想得美!”護衛怒罵道,嘴裏還啐了一口口水,還沒吐出去,就被夜一一掌扇腫了臉。
顧輕瀾聽著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視線落在連翹身上,瞧見她的臉色都開始發青了。
“怎麽回事兒?”顧輕瀾沉聲問道。
連翹不是進福春酒樓找人嗎?護衛不是因為狗眼看人低攔人且動手傷了連翹嗎?鉤因之說又是從何而來?
連翹不敢對上顧輕瀾的雙眸,瞬間撲通跪地:“小公子,連翹是清白的,連翹什麽也沒有做,是他!他攔著我不讓我進去找你,還對我動手動腳。我不依他,所以就用力推了我!”
連翹快速的解釋著,生怕自己解釋晚了,小公子真的相信了護衛的胡言,誤會自己是個不貞的女子。
連翹早些時候的確想著各種辦法鉤因世子,可是距離離開世子府的日子一月不到,連翹恍若隔世。
如今的她不再想著鉤因誰,隻想追隨小公子。
小公子不會如他人一般無視自己,他會給予自己少見的溫暖。
溫暖不不需要太多,隻要暖心便可。
顧輕瀾自會分辨連翹與護衛的真假,對於鉤因之說到底如何,她不想繼續追究,依然隻有一言:“道歉!”
不論怎樣,護衛都該因為他動手傷人道歉,為他的蠻橫無理道歉。
護衛原本不想道歉,可是瞧著夜一握緊拳頭,嚇得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圍觀的又明眼人,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
瞧見護衛前後差別甚大的道歉模樣,不僅不同情,反而哄笑一堂。
“哈哈,你看看他,像不像一條狗?”一個胖子出聲譏笑道。
“哪裏,分明是個豬頭啊!”另外一個男子反駁道。
……
顧輕瀾聽著耳邊譏笑嘲諷聲,分明盡是關於護衛的,但是顧輕瀾並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悲哀。
“打啊!繼續打,怎麽不打了?”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目光頂著夜一的矯健的身姿,情緒甚是激動,繼續慫恿著夜一:“你將他打死了,我給你十兩銀子!”
“你是這個小子的侍衛?我出一百兩,你跟著我好了。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
男子已經看中了夜一的身手,想要撬了顧輕瀾牆根。
說到底,都是自私自利自大之人,根本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裏,也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說法。
此刻不僅僅是護衛,連同夜一,顧輕瀾,連翹,都成了別人口中玩笑的對象。
顧輕瀾抬頭緩緩掃視,皆是權貴氏族,錦衣玉袍。
眾人的表情分明是歡喜愉悅的,可是顧輕瀾隻看見了他們扭曲的嘴臉。
太平盛世,這就是所謂的太平盛世。
東楚的各大權貴之家好逸惡勞了數十年,太平盛世之下,悄然催生了這般病態的娛樂心理。
這難道不是一個時代的悲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