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嬌將這小姑娘帶上了二樓房間上,李大夫便迎了上來:“這是怎麽了?”他一邊將小姑娘從擔架上扶了下來,一邊抬眸問沈雲嬌。
“痰伏心絡,脈象陰寒,癲癇之症,李大夫你過來幫忙把脈開藥。”沈雲嬌道。
今日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沈雲嬌必須親力親為,好在她早早就將李大夫叫過來,可以隨時幫病人看診。
“你發病時間不長吧?”沈雲嬌問道,“看脈象,應當是上個月才發作的。”
采薇看了這周身綻放著耀眼光芒的絕色女子半天後才點點頭,聲音輕不可聞道:“貴人,我不需要被醫治,隻想到樓下取些免費藥材。我、我身上並無分文。”
采薇謹小慎微的模樣讓沈雲嬌心底一軟,她柔聲答道:“今日是義診,你來看病是不用給錢的。你讓李大夫幫你看看,有病咱們就治,治好了病你才有辦法去賺錢養家不是嗎?”
采薇神色一頓,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亮光。
這貌如天仙般的姐姐人真好。
采薇幹巴巴地答道:“那、那我給醫館打雜工來報答你們。”
沈雲嬌一愣,轉而笑道:“正巧我館裏的確缺幫手。”
采薇喜出望外忙回道:“謝謝姑娘,我名字叫采薇,是京城本地人,年方十四。”
沈雲嬌點點頭,對站在一旁的扶夏道:“等采薇問診完後,就讓她跟安兒一起學學如何售賣香膏。”
前幾日她已經叫以前在徐夫人手下謀生的安兒還有她的那兩個同鄉過來幫忙,再加上一個采薇也正好。
世道對弱者不公,對女子更是不公,雖然不知道采薇有什麽難處,但能為她提供一份生計,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沈雲嬌跟李大夫交談幾句後,便匆匆忙忙下了樓。
不料卻意外瞧見了一個男人,那人穿著靛藍錦袍,容顏如畫,氣質清冷淡雅,一進館內就順利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少爺。”安兒正帶著一位夫人看香膏,一抬眼就看到了這熟悉的麵孔,她嚇得馬上低頭行禮。
裴之玄似乎對她的存在不甚在意,也不想去追究安兒之前犯的錯。他左手拿著個盒子,像尊門神一樣杵在門口。
店裏的小廝向沈雲嬌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雲嬌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後,慢慢走下樓梯。
裴之玄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人,立馬邁開步伐走到她麵前,半晌後才輕聲說道:“果真是你。”
他今日聽到東市街上有一間醫館開張,心裏馬上就想到了沈雲嬌。
光是想起這個名字,他的內心開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甚至自己都無法思考,就想著過來見她一麵。
沈雲嬌臉色淡而又淡,麵頰仿若罩著一層疏離的光,“有事嗎?”
這句問話將裴之玄心裏的癡心妄想給擊得粉碎,想起這幾個月沈雲嬌對他的冷漠和忽視,他感到喉嚨一陣苦澀。
他眼睫垂下,扯了下唇角後,慢慢地出了聲:“這幾日我背部有些疼。。。”
沈雲嬌瞬間凝起眉心,她語氣不善地詰問道:“你這幾日有沒有按時服藥換藥?”
她看著裴之玄的確比之前瘦削許多,臉色一直都是蒼白如紙絲毫不見血色。
裴之玄沒吭聲,表情默認。
沈雲嬌給氣笑了:“身體是你自己的,想怎麽糟蹋是你的事情。”
裴之玄垂下眼簾,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緒,但一張嘴,聲音裏的苦澀還是清晰地泄露了出來:“我沒有想糟蹋自己。”
說完他將錦盒打開呈到沈雲嬌麵前,晦澀說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那是一件質潤如脂的玉如意,琢飾精美,光澤絢麗。
沈雲嬌先是一愣,而後搖搖頭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裴之玄苦笑道:“這算是我之前對你種種不公的賠禮,也算是對你未來的美好祝願。”他頓了片刻後緩緩又道:“玉如意有吉祥如意的寓意,我希望你從今之後能事事順心。”
“收下這份禮物,我不會再對你糾纏不清,我們就真的。。”裴之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琥珀色的眼眸裏染上一抹黯色,“兩清了。”
沈雲嬌神色一頓,最後還是伸出雙手接過他手裏的錦盒。
她神情微斂,“你回去後還是按時服藥,若是發熱就得讓李大夫給你看看,你若是遵醫囑,病會好得快些。”
罕見地聽到沈雲嬌對自己說這麽一大串話,裴之玄嘴角浮起一個極淡的笑容,“好的,多謝。”
說完他深深地望了沈雲嬌一眼後,便轉身離去。
沈雲嬌站在原地看著裴之玄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隨著他的離開也被抽離出來。
沈雲嬌想,裴之玄想開些也好,人總是要往前看,情情愛愛什麽都是浮雲。
若他能夠按照之前的小說軌跡生活,再過幾年他將成為最炙手可熱的朝中新貴,名利雙收。
而這身體因原主對他的愛意而產生的本能眷念也正隨著時間慢慢消散。
沈雲嬌頓時覺得整個人鬆快了許多。
“姑娘,這邊有客人來看診。”
扶夏在櫃台處喊了一聲,將失神的沈雲嬌喚回現實。
沈雲嬌忙往櫃台處走去,隻見一個身穿黑色鬥篷、身上和臉蛋都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眸的女子捏著帕子站在那裏。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眼眸低垂著,見到沈雲嬌來了更是有些支支吾吾。
沈雲嬌朝她釋放了一個善意的笑容,她輕聲細語道:“姑娘,需要幫忙嗎?”
“這裏看診的大夫是你嗎?我隻想給女大夫看。”黑衣女子眸裏有些瑟縮。
沈雲嬌見她實在心緒不寧,便大致猜到她定有什麽難言之隱。
“你隨我來吧。”
沈雲嬌將黑衣女子領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這裏是我看診的地方,若無命令,其他人是不能夠隨便進來,你有什麽話盡管在這裏說。”
黑衣女子站在那裏沉默片刻後,才無比艱難地點點頭:“謝大夫。”
她顫抖著解開自己的鬥篷,揭下自己的麵紗。
那麵紗下麵,居然是一張布滿醜陋疤痕的臉,那些疤痕如肉蟲子般,從眼瞼一直蜿蜒爬行到脖頸處。
沈雲嬌暗暗吸了一口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猙獰的疤痕。
雖然可怕,但黑衣姑娘的眼眸卻是明亮如星辰,鼻子嘴巴都是屬於精致小巧那一掛。
她原本應該長得挺好看的。
也許因為這疤痕嚇人,她才將自己包裹得如此嚴實。
黑衣女子自卑地低頭抿唇,手指在身前輕輕絞著,問道:"剛問大夫,可以祛除我臉上的傷疤嗎?"
沈雲嬌沉吟思索了片晌後,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你這疤痕已久,想要徹底祛除是不可能的。"
黑衣女子先是一怔,緊接著眼眶紅了,她顫抖著聲音問道:"真是什麽法子都沒有了嗎?"
沈雲嬌惋惜地搖搖頭,針灸或中醫並不能包治百病,像祛除疤痕重新植皮這類外科手術,要求有一定的手術環境和一些必備的醫療器械。
黑衣女子見沈雲嬌也束手無策,隻能含著淚跟沈雲嬌拜別。
沈雲嬌望著青石板那幾滴暈染開的淚珠,內心挺不是滋味的。
或許她應該開始著手研究,在大庸這個地方開展外科手術,到底有沒有可能性。
若能成功,真的可以極大推動整個大庸的醫學事業。
沈雲嬌默默將這想法記在了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