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撕破臉皮
“不成!絕對不成!”丁何氏一把扯住葉葵的袖子,那隻蒙了層白翳的眼睛裏似乎也冒出了駭人的光。
徐氏亦抱著女兒在一旁幫腔道:“可不是嘛!白養了這麽些年,誰知道她這一去還會不會回來?按我說,便不能讓她去!大嫂你也是,當初便不該將這幾個給留下來。現在倒好,死了一個,不見了一個,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就剩這麽一個了,你還不趕緊看牢嘍?”
葉葵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原本心裏對丁何氏便也沒多少敬意,如今見她們這般模樣,更是惱恨。她跟著池婆學了幾年,多少也得到了點池婆的本事。加上她前世體能身手便都還不錯,隻是這個身體自小羸弱了些,如今跟著池婆,已好了許多。
所以當下她身子一扭,如同一條滑手的泥鰍倏地便從丁何氏的手下鑽了出來。見丁何氏還要上來拉扯,她眸光一冷,右手肘猛地往後一撞。
“哎喲——殺人了——”丁何氏殺豬般喊叫起來,驚得梅氏急忙上前去看。
雖不喜丁何氏,但他們到底是一家人,丁何氏更是春江幾個的祖母,如今見她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叫疼,若是真出了什麽事,豈不是又成了她的錯?梅氏便不免也有些氣惱起來,怒斥葉葵:“你既做了我家的閨女,便也就是丁家的孫女,哪有做孫女的對阿婆動手的?我瞧你這些年的飯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
一番話說完,屋子裏突然靜了下來,就連丁何氏都忘了喊疼。
梅氏的脾氣雖說不上頂好,但發這般大的火,就連丁何氏也是頭一回見,更別說春蘭幾個了。
見屋子裏鴉雀無聲,梅氏似乎也醒悟過來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些,臉色又有些訕訕的。
她們越鬧騰,葉葵的心便越是安定。不怕對方鬧,就怕對方不鬧。將憤怒流於表麵的人,都無需懼怕。真正可怕的人,多是笑麵虎。
笑裏藏刀,方能殺人於無形。
屋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激起的雨幕叫人完全看不到屋外的景物。
葉葵歎了口氣,喚道:“娘……”
梅氏聞聲一激靈,抬頭定定看了葉葵一會,又低頭將丁何氏從地上扶了起來,也不看葉葵便道:“春蘭,你領著小葉子回屋去。”
這話一說,眾人哪裏還有什麽聽不明白的。
徐氏當即眼睛飄忽地笑起來,“我就說大嫂也不是個傻的,哪裏會做賠本買賣。”
“春蘭還不快去!”葉葵方才撞的那一下其實根本就是用來嚇唬丁何氏的,哪裏有真的傷了她。丁何氏原本還想繼續作態,但見梅氏都已這般發話,當即便也得意洋洋地笑起來,“好好看著她,免得跑了!”
梅氏臉色仍是不好看,催促春蘭,“沒聽著你阿婆的話?還不快去!”
“娘,你既不肯讓我去,那麽讓誰去找小殊回來?”葉葵邁著步子走到門邊回頭道。
斜斜落下的雨絲打濕了她的臉,鬢角濕發粘著瓷白的麵上有種說不出的清冷決絕之意,看得梅氏一恍神,眼前的少女竟像是她從未認識的過一般,令人突然間不敢正視。梅氏撇過臉,沉聲道:“姑娘家如何能在外拋頭露麵,尋人哪裏是你能做的。你好生呆著便是,等到你爹回來我自會同他商量。況且小殊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如今誰也不清楚。”
話已說到這份上,葉葵心知梅氏心意已決,不論她再說什麽,事情都不會改變。
回了屋子,她也不看春蘭一眼,隻靠在窗前,靜靜看外邊的瓢潑大雨。
春蘭咬唇,坐立難安,半響才道:“春江說得對,小殊指不定真的隻是因金大人看中這才帶在了身邊……”可話雖這般說,但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世上哪裏會有這樣的事情,若是那金大人當真覺得小殊是可造之材,那為何最後一場小殊會缺考?
“大姐……”葉葵轉過頭看她,語氣幽幽。
春蘭被這聲大姐喊得心顫,心底裏也覺得自家老娘這般做不對。但梅氏既這般說了,她又能如何?她隻能狠下心不去理會葉葵,“你好生休息吧,等爹回來了咱們再商量。”說完便要出門。
門一開,春雨撲麵而來,衣衫頓時便有些濕了。
梅氏不知何時已打著傘立在門口,春蘭怔怔問道:“娘,你怎麽不進來?”
“你先出來吧,去西屋取一籃子蛋,再把你阿婆給送回去。”梅氏往裏邁了一步,收了傘遞給春蘭。
春蘭接過來便又提著裙匆匆往西屋跑去,而梅氏轉身關了門走到葉葵身旁坐下。
“小葉子,這麽多年,你說娘對你們如何?”
外邊雨大,即便打著傘而來,梅氏的半邊身子還是有些濕了。葉葵從她臉上看出了絲不安,心裏也明白她這不安是來自哪裏,便道:“好。娘對我們極好,說是親子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梅氏聞言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又道:“既如此,你為何不能聽娘一次?”
“娘,哥哥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小殊。”葉葵歎了口氣,緩慢地吐出一句話。
梅氏強笑,“說什麽混話,小殊好好的跟著那金大人呢,指不定到時候還能混個官做做,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葉葵明白多說無益,淡淡“嗯”了聲,便不再開口。
有些事情,她從未說起過,梅氏自然也就不知。若是她從來不知道他們有個爹在大越帝都鳳城的話,隻怕她也不會想到那地方去。不過是兩個參加府試的普通學子如何就被主考的金大人給看中了?甚至還親自邀他們去小住,這不論如何都不對勁。
見她神色淡淡,梅氏心裏登時慌亂起來。
若是她真跑了,這麽些年的心思豈不都白費了?
“你好生呆著吧!莫要想七想八的,等你爹夕間回來了,我再去同他說!”梅氏從凳子上站起來,衝她嚷了句。
葉葵見她這般模樣,心裏卻突然鬆了。
如今她們對她的態度越不好,她的心腸便會越硬。
這扇門是關不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