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等閑平地起波瀾(三)
217:等閑平地起波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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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等閑平地起波瀾(三)
不管眾人怎麽勸,念遠還是沉默不語,氣得老族長和幾位族老氣噎色變,神情也從疑惑而變得不滿起來,語氣中埋怨之意更盛。念遠一仰頭,臉上堅定桀驁的光彩一時間震懾全場,聲音如穿石的滴水一般,雖然輕卻透著無比的力量:“子陵恕難從命。”
話音未落,就聽得階下有人高聲喊道:“晚生可以證明郡馬爺是嫡嫡親的王氏血脈。”
眾人聞言看去,就見一人身著宮中太醫服飾,長身玉立,神色肅然,正是替郡主安胎的婦科千金聖手蕭勝卿,隻見他邁著一貫穩健的步子款款上前,向老族長和族老們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朗聲致歉說:“請王族長和各位族老恕晚生莽撞不敬。晚生今日循例來給郡主殿下請平安脈,無意間聽聞此事,事關先夫人的清譽和郡馬爺的名聲,晚生不得不仗義執言。如有任何失禮之處,還請各位海涵。”
王崇業在一旁半是嘲諷半是威脅地怒道:“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此處是我王氏宗祠,外人未經允許亂闖便隻有死路一條。蕭大人卻還敢在這裏大肆喧嘩,可知有罪?這是我王氏宗族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指點點。蕭大人若是個聰明人,就該趕緊出去,族長和幾位族老仁厚寬和,想必能饒你一遭。若再敢在這裏信口雌黃,就算你是朝廷命官,也要依例責罰。”
又厲聲罵外邊守門的小廝:“真是一群廢物,連個門也看不好。還不如養幾條狗還能節省些口糧。都去院外自個兒掌嘴去,我不發話就不許停。”話音剛落就傳來劈裏啪啦的耳刮子脆響聲,此起彼伏像吹奏樂曲一般……
蕭太醫聞言冷笑道:“王氏大族什麽時候由大人掌管了?下官有錯自有族長和幾位族老處置,王大人又何必急著越俎代庖呢。既然外人不得隨意入內,那這兩個仆婦又是從何而來。所謂物不平則鳴。下官也隻是不想看郡馬爺蒙冤受屈,這才出此下策闖祠堂,辯公義。”
在場眾人皆各具心思。王族長雖然埋怨蕭太醫莽撞無禮,出言無狀。更惱怒王崇業自命不凡,完全不將自個兒和幾位長輩放在眼裏。但現下最擔心的反倒是:既然此事蕭太醫都已知曉,那後院的郡主殿下自然也一清二楚。想不到這上上下下都有她的眼線。隻怕中山王爺和宮裏的太後娘娘洞悉內裏也是早晚的事兒。誰都知道中山王跋扈暴戾,連皇上都讓他三分。若處理不當,委屈了他的乘龍婿,他哪肯幹休啊。自個兒脖子上的這顆腦袋可就保不住了,更會連累王氏一族其他子弟的仕途晉升。自個兒當然相信袁夫人的為人。權衡利弊,也希望能將王氏宗族交在地位尊崇的郡馬爺手上,但如今箭在弦上,當著眾人的麵又不能偏幫徇私。這輕了不是,重了不是,倒真是左右為難,懸而難決……
幾位族老的心如明鏡一般,知道此刻便是該站邊的時候了。細思量,王崇業和郡馬爺開出的條件不相上下。可這宗族皆是以倫常為綱,親緣為係,若郡馬爺果真是外姓血脈,又位高權重,隻怕將來過河拆橋也是早晚的事兒。許諾的那些個好處也不知能不能順利到手。這一點崇業就比他好太多了。倉促上位,官位低微,自然少不了長輩的扶持,就是他不願意,初期也不得不加以籠絡。但崇業此人心思詭詐,性情不定,就怕日後也是個不好操控的,倒比不得郡馬爺仁孝忠悌,雖然性子執拗一點但遇事都留三分餘地。唉,真是各有利弊,難以決斷……
老族長清了清喉嚨,重重咳嗽了一聲,不滿地瞥了王崇業一眼,低聲斥責道:“好了,這裏凡事都有我和幾位長輩做主,無需崇業你費心。蕭大人私闖祠堂固然不合規矩,但郡馬爺是朝廷命官,又是皇親國戚。此事不光是家事,更是國事。不能不慎之又慎。既然蕭大人有佐證能證明郡馬爺的身世清白,那我等也不防撥冗一聽。”
王崇業聞言,心裏暗恨:眼看就要成了,這又是從哪裏來的程咬金,生生壞了自個兒的好事。真真可恨心裏一急便失了分寸,搶上一步,大聲喊道:“二叔公,郡馬不肯滴血驗親,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又何必多此一舉浪費大夥兒的時間呢。依我看這蕭太醫分明就是來拖延攪和,好讓事情不了了之的。您可千萬不能中計啊。”
老族長被王崇業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激怒了,吹胡子瞪眼低聲訓斥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長輩嗎?我還沒有糊塗背晦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你若再多話,就給我滾出去。”
王崇業不滿地挑了挑眉,眼神冷冷地在念遠和蕭太醫身上打轉,緊抿著略帶涼薄的唇,心裏把王族長罵了千遍萬遍:老匹夫,且先讓你張狂一陣子。等我上了位,看怎麽收拾你們這群不知好歹的老家夥。”……
老族長轉頭對蕭太醫正色道:“讓大人看笑話了。不知大人要如何佐證郡馬爺乃我王氏親脈?”
蕭太醫肅容謹聲道:“王族長容稟,先父昔日為太醫院禦醫時曾有幸為袁夫人請過幾次脈,可以肯定,先夫人血行不暢,憂思於心,且受催產之物的刺激,所懷胎兒絕對是未足月而生,這些宮中脈案裏都有記載。晚生方才已經命人去取出當年的劄記,還請王族長和族老們過目。”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微微泛黃的本子,鄭重其事地遞了上去。老族長和眾人一一傳閱,連連點頭,看向地上身子抖若篩糠的穩婆的目光皆帶著如劍一般嗜血的鋒利,數十道目光糾纏環繞在那婆子周遭形成一道無形的大網,似乎要把那她千刀萬剮。
王崇業見老族長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似乎隱隱帶著一絲輕鬆。心下暗道不好。因沉下臉來,在一旁低低冷笑道:“脈案可以有誤,劄記也可以做假。就憑這寥寥數語,又能說明什麽?那這婦人方才的話又怎麽說?大嫂當年真與其表哥有私情總歸是事實。縱然能證明她當年真是足月產子,誰又能保證那就是大哥的親生骨肉?”
話音未落,就被念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揪著了衣襟,耳邊隻聽得他森冷到極致的聲音:“二叔真是老謀深算,運籌帷幄。隻是口德差了些。別忘了你也有妻兒,也該為她們多想想。”
王崇業滿不在乎地使大力拍落念遠的手腕,滿眼挑釁地冷笑道:“有勞郡馬爺掛心。你還是先顧著自個兒吧,知道大勢已去四個字怎麽寫嗎?”。
就聽旁邊一個族老皺眉猶豫道:“其實崇業說的也不無道理。畢竟事隔多年,一時倒真難辨真偽。況且這婦人當年跟在先夫人身邊,又是逃奴,若非真有其事,又何必自投羅網呢?”
念遠聞言,不屑地瞥了一眼王崇業,冷笑道:“話可以作假,人可以收買。這婦人自稱是母親的貼身丫鬟,卻背主忘恩,反口攀侮,毀人清譽。這樣喪盡天良刁奴的話怎可盡信?”
王崇業漫不經心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銀鎖,暗地裏對那婦人使了個殺雞抹脖的手勢。那婦人滿眼震驚,臉上浮現出隱隱的絕望與置之死地的堅決。顫顫巍巍地從袖中扯出一塊絲帕,聲音顫抖地幾乎聽不清楚,因低聲囁喏道:“小,小婦人這裏有一條絲帕,本來是當年小姐要送給表少爺的定情信物。後來小姐定下了侯府,就讓小婦人拿去燒掉。小婦人心有不忍,便私自留下了。”
眾人聞言定睛一看,那鮫綃絲帕上繡著一支栩栩如生的並蒂蓮,神態活靈活現,似乎能引來蝴蝶。右上角繡著一行詩句,針法淩亂似乎是後來添上去的:“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下麵還用簪花小楷寫著一個‘菁’字。
念遠見狀,勃然變色,他自然知道袁夫人的閨名是菁菁二字。這簪花小楷又與母親留下來的詩稿字跡相同,分明就是她親筆所書。想起自小在魏國公府,外祖父不待見,舅舅,舅母也總是滿臉鄙夷,府中下人更是在背後指指點點。以前還以為是寄人籬下的緣故。難道真如這婦人所言,自己並非王氏血脈,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種不成?不。不可能,嬤嬤說過母親是一個高華矜持,端懿清婉的好女人。絕不可能做出這等不守婦道,不知廉恥的醃臢事情來。可,可這絲帕又如何解釋。
因硬著頭皮強辯道:“哪個少女不懷春。青梅情愫不過是懵懂的兄妹之情罷了。既然先母已經吩咐人將這絲帕毀掉,便足以證明她心中對蕭二少已經毫無牽戀,又怎會繼續與之糾纏不休呢。還請族長明鑒。”
王崇業見念遠因為激動而發白的麵龐,心下暗自得意:這小子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想和我鬥,你還嫩著呢。這一回非要把你逐出宗族,遭世人唾棄,永難翻身才罷。別怪我心狠,誰叫你這麽好命,生下來就是侯府嫡子,又娶了聲威顯赫的中山王的掌上明珠,若不除了你,我王崇業哪有出頭之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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