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富貴三更枕上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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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這麽快就過完了,假期也隨之要結束了。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的,有點小傷感啊。嗬嗬。

想不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巧不巧正好被杜若不幸言中了。那鳳鸞真是三天兩頭便往暗香閣跑,每一回偏偏都挑念遠在的時候,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不到掌燈就不走。剛一開始,雨霏還能耐著性子勉強陪她下棋,茗茶,刺繡,閑話,可時間一長精神便有些不濟,更多的時候是歪在一旁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聽她在旁邊自顧自的絮絮叨叨。底下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漸漸怨聲載道起來,尤其是桔梗,常在背後沒好氣地抱怨道有事沒事的就跑過來坐著,也不安的是心成日家就是那兩句奉承話來回兒說,她說的不煩,咱們聽得都膩煩了。”

雨霏聽了這話,不以為意地笑道就你慣會磨牙。表妹不過是小孩兒心性罷了。如今這府裏能與她說得上話的人也不多。況且這裏原先是姑太太出門子前的閨閣,本來就是咱們占了人家的地兒。難道還不許她來逛逛了不成。”

桔梗啐道奴婢看她分明是為著郡馬爺而來。瞧她那一臉的狐媚相兒,還是大家閨秀呢,沒的教人惡心。”

雨霏輕蹙娥眉,語氣中略帶責備,因疑惑道你這蹄子,平日裏嘴裏雖然不讓人,也不至於如此刻薄。今兒是怎麽了,吞了炮仗了不是?”

桔梗這才驚覺自個兒失言,臉一紅,訕訕道奴婢這不是替殿下生氣嘛。太醫千叮嚀萬囑咐,您如今要好生養著,千萬不能受累。偏生那表小姐還不肯消停,見天兒來煩您做這個,弄那個。若是傷著了您肚子裏的小主子可怎麽好。再說,郡馬爺那邊……”話還沒說完,頭一低扯了個謊腳不沾地跑了出去。

雨霏怔怔地看著桔梗漸漸遠去的背影暗自出神,她腦後那條烏黑油亮的辮子在燦爛的陽光裏上下擺動,如同跳脫的兔子一般直教人心驚肉跳……

是夜,與念遠談論起此事,想不到他的臉上也是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表情,像是尷尬,又像是氣惱。沉吟了半晌,方才道表妹言行舉止是有些出格的地方。隻是她好歹也是個嬌客,咱們也不好往外趕。明個我就去跟老太太說,給三姑姑和表妹安派個院子,總擠在一處也不是個常法。再指兩個教養嬤嬤跟過去,想必表妹也就沒那麽多時間出來閑逛了。”

因見雨霏臉上露出了滿意輕鬆的神情,咬咬牙又道依我看,桔梗那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不如你留點心,給她找個殷實點的好人家吧。”

雨霏見念遠那鄭重其事的摸樣,心裏一沉,忙追問道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想起這事兒來了。莫非這丫頭有服侍得不周到的地方。”

念遠臉色有些陰沉,道也許是我想多了。隻是那丫頭的眼神閃爍,總給人一種頗不安分的感覺。還是早早兒發的好。”

雨霏聞言,低頭暗自付度了半日,方道既如此,等江嬤嬤回來便煩她出去聽看看。這丫頭到底跟了我一場,總不能虧待了她。”

卻說王念仁自從休了杜芷善以後,就覺著比的輕鬆和暢快。那杜家雖然也來鬧過幾次,卻被安老太君幾句話兒輕輕巧巧便給堵了回去回去問問你們杜家的女兒做的是事兒。我們侯府不計較,你們就該燒香拜佛了。要鬧咱們索性鬧到金鑾殿上去,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沒臉。”

那杜家隻得灰頭土臉地回去了,聽說沒幾日就把杜芷善和瑞哥兒送去了庵堂。倒是柔兒聽了這訊兒直哭了幾夜,跪在安老太君的門口,苦苦哀求允許她去庵堂伺候杜芷善和瑞哥兒。安老太君看她這般有情有義,反倒陪著落了幾滴淚,當下便賞了幾兩銀子發她去了。王念仁本就對柔兒不甚在意,這會子見她反而幫著杜芷善,越發惱怒撇撇嘴便丟開了手。心心念念的不過是如何把杜若要到自個兒身邊來。原先暗香閣的郡主娘娘還能用賢妻美妾在旁不能給杜若一個正式的名分做借口來搪塞,可如今一紙休書已經徹底斷絕了和那賤婦的夫妻緣分,諾兒也被關在柴房,骨瘦如柴不還有幾日的活頭。雖然以杜若的身份,恐怕不能為妻頂多隻能是個貴妾,名分上到底差些,但實際上卻是名副其實的同心居女主人。想必她也應該能心滿意足了。

這正是‘欲令智昏’,王念仁為了能早日擁美人兒入懷,竟然連禮義廉恥也不顧了。常常如同市井小民一般蹲守在暗香閣外,就專等著杜若的出現,好一親芳澤。奇怪的是長日裏進進出出那麽多丫鬟媳婦,唯獨不見自個兒心上人的倩影。王念仁的心就像被貓爪撓過一般奇癢難耐,要不是顧忌著那冷若冰霜的郡主,隻怕早就衝進去搶人了。

身旁的小廝扆兒見王念仁這般心急火燎的摸樣,靈機一動,貼上前去低聲說了幾句,喜得王念仁眉開眼笑,連連點頭,一溜煙似地向安老太君所在的春暉堂跑去。

還沒進屋,便在窗外嚷嚷開了老太太,孫兒可有件大喜事兒求您成全。”

這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白日冗長,安老太君精神短了,每日午後必小憩一刻,這時聽得外邊吵吵嚷嚷的若蟬鳴雀唱般聒噪,睡意全,因沒好氣道天大的事兒偏要挑著這會子過來回,真是一刻安靜也沒有,還不趕緊叉出去。”

話音未落,就見王念仁拂過下人的攔阻,直挺挺跪在青石地上行了個大禮,因拜道老祖宗,孫兒求您就疼我這一回吧。隻要您把杜若賞我,孫兒以後都聽您的。”

安老太君聞言,皺了皺眉頭,滿臉驚詫,遂不解道這大中午的,別是中了暑昏頭了吧。杜若是誰,你這滿嘴裏說的到底是混話啊?”

王念仁又磕了個響頭,也不敢將實情相告,隻半吐半露回道杜氏嫉妒成性,言行不端已經被休出府,柔兒不識好歹也跟著去了,韋氏偏又病著,孫兒屋裏實在缺個可心的人。前幾日偶然間見郡主身邊的丫鬟杜若生的極好,性情也柔順,行事又大方。這滿府的丫頭竟沒有一人能比得上的。孫兒一眼就相中了,隻是不好開口。求老祖宗去和郡主說說,把杜若討了來服侍孫兒吧。”

安老太君這時才聽明白了,敢情是這個不爭氣的孫子風流不改,竟然把手伸到自個兒弟媳的屋子裏了。猛然觸動往事不由得想起那日杜芷善充滿憤怒與嘲諷的話語,心裏便如明鏡兒一般,又和那日頂撞自個兒的小丫頭重疊在一塊兒,遂一口回絕道你也太不知事了。怎麽能有這般荒唐的念頭。咱們府裏丫頭沒有,花樣容貌的,手巧心靈的,憑你看上誰,哪怕是我貼身的福兒,寧兒,壽兒這幾個蹄子都由得你挑。隻是這個杜若就萬萬不成。”

王念仁一聽這話,忙猴兒似的粘了過去,腆著臉道好祖宗我就要她。如今瑜哥兒已經過繼,瑞哥兒又不是我的親骨肉,老祖宗您真忍心看著孫兒絕後不成?”

安老太君聽他這樣說,忙啐道呸呸呸,小孩子家,嘴裏也沒個忌諱。”繃得緊緊的臉上才有了一絲動容,隨之又被憂慮所替代。因猶豫道那可是郡主貼身的人,先不說她放不放人。萬一傳揚出去,你的名聲也會不好聽。要是叫你老子,看不斷你的腿兒。”

王念仁笑著奉承道瞧老祖宗您說的。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兒哪一件不是由您做主的。您說一,哪個敢說二。就算是郡主娘娘還不是得看您的臉色行事。老祖宗隻要和郡主開口把人要過來,先放在您身邊,然後再賞給孫兒。不僅能幫著調教調教,將來說起來那是您賞給我的,保住了孫兒的名聲也是您的一大功德不是?”

其實王念仁還有一層沒說,這樣做也是為了杜若著想,向來長輩賜下來的人地位都要高一些,衣食供奉,名分處境都可以淩駕於一般的侍妾之上。

又輕輕拉扯著安老太君繡滿萬字如意紋的衣擺,眼角噙著淚花,故作可憐道老祖宗,這麽多年來,孫兒從來沒有求過您一次。老祖宗一向吃齋念佛,菩薩心腸難道就忍心看著孫兒孤獨一世,子送終。”

安老太君這幾日被雨霏壓製著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眼見這個給她添堵的好機會哪裏還會放過。心中定主意遂長長地歎了口氣,顫顫巍巍伸出手去用指甲輕輕戳了一下王念仁的額頭,因歎道罷了罷了,既然你開口求我,老祖母哪有不依之理。就算豁出這張老臉去也要遂了你的心願。”

王念仁一聽這話,一個鯉魚挺站起身來,滿麵笑容逢迎道好祖宗,親祖宗。孫兒就您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托生。”臉上滿是誌得意滿,心願得償的喜悅,絲毫沒有留意到安老太君嘴角浮現的詭異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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