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仁殿內,李承乾頎長的身子站在書桌的前麵,他麵向書桌而站,身後跪著一臉蒼白清秀的樂童。
“你不必緊張。”李承乾終於開口了,稱心提著的心總算輕輕安放下來。
隻聽李承乾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再度響起:“今日你真的隻是單純地在花園裏跳舞嗎?”買辦法,如今的這種局麵,李承乾必須嚴防李泰的人混進來。縱使這個稱心是漢王送的,從小到大都在漢王府裏,李承乾也必須要小心。
稱心的聲音有點發抖:“奴才真的隻是想在花園裏跳舞。”
李承乾回身才發現稱心居然一直在發抖,心裏覺得奇怪:“抬起頭來。”
稱心緩緩抬起頭,他的臉色很蒼白,那雙勾人的眼睛裏含著霧,似乎隻要李承乾再說一句話,他的眼淚就要決堤。
李承乾再次轉身不看他,說道:“難道在你的心裏本宮很恐怖嗎?怎麽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的。”
稱心再次用顫抖的聲音緊張地回答:“奴才該死,請殿下懲罰。”
李承乾蹙眉道:“本宮什麽時候要懲罰你了,你以為本宮是個黑白不分的暴虐之人嗎?”
稱心已經不敢在說話了,李承乾知道他一直在害怕,以為是稱心第一次接觸東宮,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不明白東宮的規矩,所以才害怕的。李承乾心裏也覺得不忍心:“胡德順。”
“奴才在。”
“帶他下去休息吧,好好告訴他東宮的規矩,免得他再這麽緊張。”
一聽這話,寸心更加顫抖得厲害,並且猛磕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才不會再犯了,求殿下饒了奴才……”
這讓李承乾和胡德順都覺得奇怪,李承乾道:“本宮沒有想要懲罰你,隻是想讓胡德順告訴你東宮的禮儀而已,你為何如此緊張,難道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稱心隻管磕頭請罪,蘇子漪剛好進來看見這一幕場景,奇怪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李承乾很不耐煩地指著稱心說:“你問問他怎麽回事,本宮不過是想然胡德順告訴他東宮的製度,他竟伏地大呼恕罪,如今弄得本宮也不知道他犯了何事?”
“殿下不會是對著稱心發怒了吧。”
“本宮沒有,不過是問了他為何在花園起舞而已,什麽都沒說,也沒說要懲罰他啊。”
蘇子漪上前親自扶起稱心,發現稱心還在發抖,而且以極快的速度馬上縮回了被蘇子漪拉著的手臂。蘇子漪覺得他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蘇子漪柔聲安慰道:“你不要怕,殿下並沒有要懲罰你。”
稱心低著頭啜泣著,不敢太大聲。蘇子漪向著胡德順說:“你帶他下去吧,好好寬慰他。”
“奴才遵命。”
稱心這才和胡德順退下。
李承乾道:“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家夥。”
蘇子漪笑道:“連一向鎮定的太子殿下也不耐煩了,可見這稱心可真有魔力。”
“子漪。”
“好了好了,我說笑的。不過他剛剛的反應未免也太大了。”
“是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本宮是用私刑審判他。”
“殿下,明日我爹爹大壽,我想帶著象兒和厥兒去給他老人家賀壽,你……你能去嗎?”
李承乾黯然道:“隻怕不行,你也知道吐蕃今日已經上京了,明日上朝的時候鬆讚幹布也一定會上朝,完了以後作為太子又要陪著父皇迎接鬆讚幹布,隻怕沒有時間。”
蘇子漪心裏雖然有點失落,但是她也明白國事為重,道:“國事為重,我明白。你就放心陪著父皇和鬆讚幹布吧,我會和爹爹說的。想必爹爹也應該知道。”
“下次你回蘇府,我一定陪著你和孩子們一起回去。”
“嗯。”蘇子漪滿足地點點頭。
第二天晚上蘇子漪在蘇府用完晚飯就帶著孩子們回東宮了。一回來便問下人李承乾可回來了。得到確定的答案後,蘇子漪讓寸心和奶娘將孩子們帶下去睡覺,自己和綠音來到了崇仁殿。
隻見李承乾坐在床沿喝茶,胡德順正端著茶盤。蘇子漪一走進就聞到了濃厚的酒味。李承乾抬頭微微一笑:“你回來啦。”
蘇子漪走近他:“怎麽喝了那麽都酒,這可是在國宴上,你都不怕喝醉。”
李承乾臉有些許酒醉的紅暈,隻微微一笑道:“誰不知道大唐的太子酒量好,那鬆讚幹布的侍衛硬是要和本宮拚酒,父皇是允許的,本宮也隻好喝了。”
蘇子漪嗔怪道:“真不懂得你們男人,這酒有什麽好拚的。”
李承乾並不生氣,道:“這就跟你們女人比美一樣。”李承乾又想起了今日鬆讚幹布在朝堂上的請求:“對了,今日鬆讚幹布又向父皇提親了。”
蘇子漪也不驚訝,畢竟這種事已經也有過:“隻怕父皇又要為難了。父皇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女兒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李承乾點點頭:“是啊,不過鬆讚幹布這次隻怕是非要和大唐聯姻,看他的態度很堅決。明日恐怕父皇就會召幾位親近的大臣做決定。”
蘇子漪不禁感歎道:“生在皇家實在有太多的不自由。”
李承乾眼裏的悲涼一閃而逝,道:“今晚喝了很多酒,半夜隻怕會很麻煩,今日本宮就在崇仁殿休息了。”
蘇子漪點點頭:“好吧,免得半夜裏聲響大,吵到了孩子。”她又回頭對胡德順道:“今晚你好好伺候殿下。”
“奴才明白。”
蘇子漪這才放心地回去。
本來喝醉酒了人是很容易睡著的,但是可能是吐蕃的酒和中原的酒有所不同,李承乾今日和吐蕃人拚的便是吐蕃的酒。雖然醉了,但是感覺那酒在胃裏翻滾,十分難受,雖然睡前已經喝了醒酒茶了,但是胃裏還難受的,睡意全無,隻覺得暈眩。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有點想吐但卻又吐不出來,又覺得在這屋子裏實在太悶了。於是有著點醉意的李承乾便下床,本想叫胡德順的,但是又想胡德順應該睡下了,不想叫醒他,覺得趁著萬籟俱靜的時候出去看看夜色也不錯,反正難受極了,也睡不著。
李承乾自己胡亂披了件衣服,便走出門。明月高高掛在枝頭,清風徐來,燈光既不太亮,也不會暗,倒有一番詩意的感覺。李承乾出門直走,心想不如去八鳳殿看看那人。想必此時她的睡姿一定可愛,若是明日醒來發覺他的身旁,隻怕會大吃一驚。這樣想著,帶著惡作劇心理的李承乾開心的走向八鳳殿,因為心裏有這樣孩子般的想法,倒令他覺得身體不再那麽難受,腳步也輕快許多。
經過宜春殿,自從王心嫣死後這裏都沒有人住,本該黑暗的屋子,此刻卻有一點微弱的星光。李承乾十分驚訝,便趁著幾分醉意走進宜春殿。
李承乾門一推,屋中的星光一顫。李承乾看清楚了屋裏的人,他一身紅衣,頭發卻是用一條紅色的帶子束起來,麵目清秀,身材瘦小。
“你為何在此?”李承乾沉聲問道。
稱心忙跪下:“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本宮問你為何在此?”
“奴才,奴才……”稱心咽了口水,道:“奴才聽漢王說,殿下很喜歡王良娣的舞蹈。奴才便猜測王良娣一定有些舞蹈的書籍留在這裏。若是白天,想必總管是不會允許奴才進入這裏查看,所以奴才就想著晚上過來看看。”
李承乾狐疑地看著他:“你真的隻是為了舞蹈的書籍,沒有什麽別的意圖?”
“奴才沒有,請殿下明察。”
“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為舞蹈而癡的人。”
稱心靜靜不敢說話。
李承乾看著跪在那裏一身紅衣低著頭的稱心,突然覺得這人太像當年的王心嫣了。當年的王心嫣也是在皇宴上一襲紅衣,跳完舞後也是低著頭跪著。李承乾微微有些醉意,他上前親手扶起稱心,又單手托起稱心的下巴。稱心的眼裏滿是驚恐,但是他的眼睛原本就有種勾魂的力量,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的眼睛。李承乾似有那麽一刹那像是被奪取魂魄一樣,情不自禁地將臉靠近稱心。但是他發現稱心居然在顫抖,而李承乾的腦海裏突然現出了蘇子漪的樣子。他趕緊將手縮了回來,心想,我怎麽會這樣,對著一個男人。
而當李承乾縮手回去的時候,稱心一臉的驚訝。因為從來就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縮手。在漢王府的時候,李元昌從來都是被他的那雙勾魂的眼睛勾得天昏地暗,因此還和他有了苟且之事,甚至是到過漢王府見過稱心的男人也被其美色所誘。但是稱心卻是苦惱的,他不願意這樣當一個男寵,在漢王府,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漢王的關係,在眼前對他很恭敬,但是卻在暗地裏鄙視他,唾罵他。甚至有一次他想擺脫漢王還被漢王懲罰,最後還是被蹂躪了。從此後更像是個變態一樣,既愛蹂躪他,又愛折磨他,親近他。這一次漢王不過是想把他送到東宮迷惑太子,好以後為自己鋪好路。稱心知道所有的男人見到他的眼睛就想要犯罪,但是稱心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一個男人沒有被他的眼睛勾去魂魄。
李承乾轉身走出房子,邊走邊道:“這裏沒有你要找的東西,她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沒什麽書籍,你快回屋去,日後都不要再來這裏了。”
李承乾說完後,影子也消失在門外,隻剩下稱心還是一臉錯愕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