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內,那太醫正此時正全神貫注地施展著他的祖傳絕技,隻見他眯縫著雙眼,雙手齊齊探出,將最後幾枚洗髓金針從指尖射了出去,甚至沒有仔細看上一眼,那方才才在燈上淬過的金針便已精確無比地插入了眼前女子的百會穴、天突、廉泉穴!
其出手之快之準,讓人歎為觀止。
可惜那挨針的人此時可不太好受,無力地癱坐在軟塌之上的罌漓漓,此時隻感覺自己體內的筋脈被一股強勁地力道一一撕裂一般,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感讓罌漓漓忍不住想脫口大叫,可幹澀得快要噴出火來的嗓子,卻是拚盡全力都發不出半個音節,隻能張著嘴無聲地喘息呻吟著。
額頭地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背心早已被沁透,眉頭重重地擰成了一字型,下唇竟是被生生咬得滲出血來,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栗....
大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形容罌漓漓此時地模樣吧。
眼見她這般地痛苦,那立在一旁的龍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就出手以自身靈力替她化解這份痛楚,可是他卻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療傷之術並非他所長,若是不待那太醫正發出指令就出手,怕是反而會害了她。
那太醫正此時也是濃眉緊鎖,從方才甩出全部的洗髓金針開始,這眼前女子的反應就出乎他的想象,若是正常人,應該不至於這般地痛苦。他這祖傳的洗髓金針不光能打通人的奇經八脈,甚至還在針頭淬了足量的麻醉劑,若是常人,此時應該在一瞬間就已失去知覺,或者肢體麻木,然後他便能強行以金針為引,打通對方的任督二脈。
可是,但見這女子此時的反應,那麻醉劑竟是對她無用?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太醫正的冷汗順著鬢角便淌了下來,似是感覺到了一旁那道淩厲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此時已是騎虎難下,沒有退路,那太醫正一咬牙,心想隻有對不住這位姑娘了,就算那麻醉劑失效,此時也隻能強行運金針替她打通任督二脈再做打算!可是,那種噬心俎骨地痛,便是七尺男兒也不一定能經受的住,不知道這姑娘.....
那太醫正竟是不敢再細想下去,可是此時此地他卻沒有別的選擇,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如今隻能祈禱這姑娘洪福齊天能捱不過這一劫,否則,自己便隻能給她殉葬了....
他在心底祈求有奇跡出現,雖然自己都不太敢相信這姑娘能捱得住那種噬心之痛....
他絕然地伸出一指緩緩地壓在了罌漓漓肩部的天宗穴上,緩緩地將體內靈力送入....
那之前已經痛得快要昏闕過去的罌漓漓,此時感覺又有一股更強勁的力道緩緩地湧進了自己體內的筋脈裏,並且猖狂地四下亂撞,幾乎是要撐裂她體內的所有筋脈一般,若不是因為對龍宇這位故人最基本的信任,她此時甚至要開始懷疑對方究竟是要救自己還是要殺自己,這般生不如死地境地簡直讓她有種幹脆自我了斷地衝動。
但是腦海裏卻回蕩起瑤姬的聲音:“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是啊,無論如何,她都要活下去,這還隻是開始....她罌漓漓絕不屈服於這該死的命運!.
絕不!
罌漓漓此時幾乎就靠著心底這一份執著的信念,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支撐著,不讓自己在這撕心裂肺地痛楚之下做出任何無可挽回地瘋狂舉動。
看著眼前女子刹白地臉上滾落地豆大汗珠和那被她咬得已然發紫,斑斑血跡地唇,和那雙似是拚盡了全力努力圓睜著地金棕色瞳眸,一旁的龍宇看得心下一緊,竟是一陣揪心地痛。
這個女子的倔強和堅強,卻是更甚於當年。
思即若此,那龍宇竟是生生地別過頭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見慣了殺戮,馳騁虛冥界殺人如麻,讓無數小兒聞其名便要啼哭地若耶族太子殿下,此時此刻麵對這個柔弱故人的堅強模樣,竟然不忍心再看下去....
那太醫正似乎也沒有料想到這女子會有這般強硬地心智,若是換做別人,怕是早就痛得死去活來一心求死,而她卻能生生忍住,還能有這般清醒地神誌和眼神,真真是了不起!
這姑娘若能逃過此劫,日後,怕又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感覺到她體內的筋脈已經悉數被自己打開,那太醫正斂了斂神,衝一旁別過頭去的太子殿下微微一頜首,輕聲道:“殿下,開始吧。”
龍宇旋即轉過身來,緩緩走到罌漓漓身後,將她癱軟地身體微微地扶正,然後月牙色長衫一攬,在她身後盤膝而坐,然後十指連彈,千百道靈力凝成的青色細絲便源源不斷地匯入罌漓漓的體內。
那太醫正此時也在罌漓漓的前方盤坐下來,隻見他臨空虛劃,筆走龍蛇一般,小心翼翼用臨空虛引地絕妙手法操縱那些早已插入罌漓漓體內的洗髓金針。
那手法卻如穿針引線一般的謹慎,因為他知道,這姑娘本身沒什麽修為,體內筋脈還十分的細小,奇經八脈更是小到虛無,所以他不敢妄動,隻能借由殿下緩緩注入地精純靈力將那洗髓金針慢慢的送進去,一點一點地進行著前所未有地嚐試.....
在這樣的狀態下強行用洗髓金針打通任督二脈,是非常冒險的,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一般,若不是罌漓漓的狀況實在不容樂觀,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這太醫正絕對不會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嚐試,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挑戰他自己的極限。
那些金針在數道精純靈力地催動下,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隨著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那些洗髓金針竟是開始在罌漓漓的奇經八脈裏肆意遊走起來,初始的時候,罌漓漓隻感到全身的筋脈一緊,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仿佛有一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貓,在不停用尖銳的爪尖摳抓著她的每一根筋脈,又或者是被萬蟻噬食一般,那種疼痛順著每一個毛孔鑽進筋脈之中,痛徹心扉。
罌漓漓在那麽一霎甚至懷疑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在這樣的身體狀態下強行被打通任督二脈所帶來的苦楚,不要說是罌漓漓這樣一個幾乎沒什麽修為的柔弱女子,就算是心神堅定有一定修為的七尺男兒怕是也抗不住,生出恨不得立刻就尋死的衝動。
身後的龍宇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他的碧綠色雙眸微微地一闔,眸中決意驟現,然後隻見他右手食指微微一曲,三道清光自他的指尖飛出,一為淡紫,一為冰藍,一為素白,盤旋不休,各逞玄妙。流轉的清光逐漸結成一道薄幕,將罌漓漓的身體整個罩在其中.....
那太醫正此時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三道清光分明便是殿下自身地靈力精元,那是他們若耶族修煉數千年才能得到地至寶,精元越深厚,修為便會越高深,而此時殿下竟然動用靈力精元來救她,幾乎就是擺明在拿自己的修為來換她的命。這女子究竟是什麽身份?能讓殿下如此待她?
那太醫正雖然被方才的一幕驚得不輕,不過還好身為醫者地本能讓他並未做出什麽不當地舉動,似乎是意識到眼前之人對殿下的重要性,他不敢再有所保留,急急地催動洗髓金針,做最後地一搏!
神奇地事情發生了,隨著身體被方才那道薄幕緩緩罩住,罌漓漓忽然發現自己體內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開始漸漸褪去,一股暖洋洋地感覺取而代之,而此時在罌漓漓體內,那些原本細得看不到的旁支經脈,在那遊走的洗髓金針的作用下,逐漸的漲大,就如同春雨後的樹木一樣分出無數枝杈,最後又通過枝杈末端,將源源不斷地靈力注入了奇經八脈,然後,如同江河匯集於9大海一般,直奔任督二脈!
眨眼之間罌漓漓的任督二脈,就被那注入了精純靈力地洗髓金針強勢地打開了,頓時罌漓漓身體一顫,體內忽然便有種說不出來地暢快地感覺,全身奇經八脈地感覺似乎也跟從前不一樣了,渾身上下,竟是說不出來地暢快,而那原本受損地五髒六腑,似乎也被神奇地修複了,罌漓漓此時竟是覺得有種精神抖擻如重生一般地感覺!
這洗髓金針原本是若耶族從太古時期便代代相傳下來地秘術,這個秘術便是以金針為媒,以外界靈力為輔,強行助人煉化自身筋脈骨髓,從而提高人的靈脈和修為,本就是超凡之物!
而方才龍宇救人心切,竟是將自己修煉千年的靈力精元都送了些出去,這兩種舉世無雙地力量同時在罌漓漓體內匯聚,竟是在一瞬間便生生打開了她的任督二脈,使她體內的奇經八脈頓時變得柔韌而幽深,幾乎超越了尋常人類所能達到的筋脈的最高強度等級。
所以此時此刻,罌漓漓如同重生了一般,她緩緩地伸出手,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活動自如了!再清了清嗓子,竟然喉嚨也無比地暢快,她欣喜萬分地轉過身去,想對這位生生將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的摯友說點什麽感謝的話語,還未來得及開口,卻已被他搶了先。那位摯友在確認她的身體已無大礙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容:“歡迎回來,瑤姬.....”
罌漓漓微怔了幾秒,金棕色地眸中隱隱有淚光閃過,不過很快那金棕色地眸子又染上一絲戲虐,她回他一笑,說出來的話兒卻差點讓對方的下巴落地:“我不是瑤姬,我叫罌漓漓....”
然後,在故人的瞬間錯愕中,罌漓漓哈哈一笑,衝他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然後終於吐出了那句埋藏心中很久地話:“龍宇,我回來了....”
龍宇那雙碧綠色地眸子深深地看著眼前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人,似是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麽,是啊,既然已經重新轉世為人,自是和當年有些不同了吧,他忽然想起了五百年前初見她的模樣,似乎也是這般地--有趣。
這位有趣的故人,終是回來了,龍宇不知道,自己的眉宇之間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地柔和了。
滄海桑田,再聚首竟已蹉跎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