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哪裏?

罌漓漓在恍惚間覺得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空間。

周遭盡是薄霧充斥的迷蒙景象,唯獨前方遠處似乎略微泛起湛藍色的微光,罌漓漓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著那微光之處挪動著,一直走到那光源的盡頭,她看見了―――

眼前出現了一塊大約有兩丈高的寒冰雕像,在那巨大的寒冰中,沉睡著一位身著怪異服飾的少女,那服飾上奇怪的鐮刀形圖案看起來倒像是某種圖騰。

罌漓漓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被那股奇怪的力量牽引著,雙腳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寒冰走去,直到走到跟前,才看清那位冰中少女的模樣,“天啊!”罌漓漓發出一聲驚呼!

這細細一看才發現,那冰中的少女竟是有著一張與自己相仿的容顏!

同樣秀氣地瓜子臉,兩道淡淡地柳葉眉,小巧地鼻頭和不噘微翹地唇,甚至是一頭披散著的黑亮如鍛地秀發....

如果不是她身著奇怪的服飾裝扮不同,罌漓漓肯定會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隻是,冰中的少女眉心緊鎖,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憂傷;

當罌漓漓正湊在寒冰前揣測對方身份的時候,冰中少女卻如同感應到了什麽一般忽地睜開了雙眸,嚇得罌漓漓連連倒退了幾步。

“你終於來了。”

目瞪口呆了半晌,努力克製住自己拔腿想跑的衝動,罌漓漓撫撫心口,試探地反問:“你,在等我?”

對方卻沒有回答,隻是自顧自地說著:“既然你能找到我,那麽想必你是已經遇上了他。“

“他?他是誰?”罌漓漓好奇地瞪大了眼。

“那個五百年前我曾深愛過的男人。”冰中女子幽幽地說著,罌漓漓注意到,她的眼神飄得很遠,仿佛是飄回了五百年的歲月。

“你是說――莫奕?”罌漓漓忽然想起了什麽,試探性地開口。

果然,在聽到莫奕那個名字之後,冰中女子的神色忽然有了一絲神采:“他,還好麽?”

“如果一個人孤獨地度過五百年算好的話,那恐怕這個世間再無更殘酷的事了。”罌漓漓不由得撇撇嘴。

“是麽…..”少女的神色頓時黯然,她低喃著:“他一定還在恨著我吧…..”

“等等,等等,容我煞風景地問一句,請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又是誰?為什麽我們倆會有同樣的一張臉?”罌漓漓急於弄明白目前的狀態,忍不住地打斷了少女自顧自的回憶。

“你?你就是我,我便是你,同一個人自然會是同樣的模樣。”少女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悵然若失。

“誒………你的意思,你是我的前世?或是我體內的另外一個靈魂?”說完之後,罌漓漓有些別扭地撓撓頭,自己這個當初的無神論者如今竟已是滿口前世今生之說,總覺得還有些不太適應。

“大概便是如此吧….”少女此時有些欲言又止。

“那,你究竟是誰?為什麽會被凍在寒冰裏。”罌漓漓此時忽然注意到,對方的額頭,有一道若隱若現的鐮刀般的印記。

“我便是那個詛咒了納禹族的刹墨大巫師,名字叫做瑤姬。我的肉體已經湮滅了,你看到的,隻是我被冰封的元神而已。”幽幽的聲音飄入罌漓漓的耳中,讓罌漓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啊?你說什麽?你就是那個施咒的巫師?那,那你剛才說我是你的轉世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連我也一起被詛咒了?”罌漓漓的情緒有些異樣的激動,她覺得這一切都太無厘頭,讓她無法理解。

“這是我對自己的懲罰。”這位叫做瑤姬的女子幽幽怨怨地說著,罌漓漓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雙手交錯抱在胸前,等待著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過了好半晌,瑤姬才繼續開口:“之前我並不知道莫奕是納禹族人,他雖然個性淡漠,其實骨子裏是那麽溫柔,一點都不似那些納禹人那般殘忍嗜血…..”

骨子裏溫柔?罌漓漓想起那個人那張略帶刻薄的嘴,撇唇搖頭,不置可否。

“當時納禹人血屠刹墨城,眼看刹墨就要滅族,身為刹墨之神轉世的我,沒有別的選擇,所以.....”

“所以你就詛咒了他們?”罌漓漓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原本我隻是動用了“刹墨之神”鐮邑大人賜予我的力量阻止了他們,將他們驅逐出刹墨城,可是,長老師叔們並不放心,他們害怕納禹人還會卷土重來,所以,在他們斬草除根的要求下,我隻好使用了鐮邑大人所留下的唯一毒咒--“朱雀之殤”來詛咒他們,讓他們自相殘殺,無力再去濫殺無辜……”

“說重點,為什麽連我,不,連你自己也會被詛咒。”罌漓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被無故牽連的原因。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莫奕,其實也是納禹族人,竟然也是被我詛咒的對象之一。”瑤姬說到此處的時候,罌漓漓表情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當日刹墨一戰中,雙方兩敗俱傷,納禹族的高手們幾乎都喪命在刹墨城中,餘下的,也僅僅是一些不足為患的年輕人。所以,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施這個惡毒的詛咒,當時隻是因為長老們的堅持,形勢所迫,我不得以而為之,可是後來知道莫奕的身份之後,我便後悔了,我發瘋似地嚐試了所有的辦法,試圖解除那個詛咒,可是…….”

“自己的詛咒自己都解不開,那是你學藝不精?”聽到如此狗血的解釋,罌漓漓忍不住嘲諷了兩句。

“那是我們刹墨族長老們口口相傳留下來的,我們的祖先鐮邑大人親創的咒術,又豈是那麽輕易可以解開的,而且既然這詛咒是長老們要求的,自然不會告訴我解咒之法…....”

一直聽到這裏,罌漓漓總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你是說你和莫奕之前認識?還是老相好?”

罌漓漓的心底頓時有些七上八下的,其實那句話問出口之後她就後悔了,她發現自己忽然害怕聽到瑤姬的答案,害怕打破心中對那個的人信賴。

“也許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莫奕大概不會愛上任何人吧….”瑤姬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更加地黯然。

“在我未成為刹墨族大巫師之前,曾經與莫奕有過一段邂逅。”說起那段邂逅的時候,罌漓漓注意到瑤姬此刻的表情綻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采。

“後來因為一時疏忽中了奸人的蠱毒,導致短暫的失明,年輕氣傲的我自然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後來便自暴自棄,甚至試圖輕生....”說起那些似乎有些慘痛的過往,瑤姬的表情卻沒有怨恨,反而有些幸福的神采,愛情啊,真是一種神秘的東西。

“然後呢?”罌漓漓偏著頭,耐著性子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莫奕獨闖那號稱龍潭虎穴有去無回的空鳴族,替我尋了解藥回來,讓我的雙眼重見光明..”

雖然不知道那叫做空鳴族的又是什麽玩意,不過聽起來,似乎也是曆經千辛萬苦就是了,這樣重情重義的男人,倒是莫怪瑤姬會如此癡心了。罌漓漓似乎有些了然了。

“可當時的他隻隱隱知道我是刹墨人,並不知道我最終會成為刹墨族首席大巫師,而我卻根本不知道他是納禹人,他從未提過這件事。所以最終我才會犯下那樣永遠無可饒恕的錯誤,這五百年來,我甚至從來都不敢去想象自己該如何去麵對他….”

“還真是造化弄人!”罌漓漓聽完忍不住地唏噓,瑤姬的悲傷讓她也忍不住心有戚戚,隻是她卻無法理解為何瑤姬轉世的自己也會被詛咒:“可我已經轉世了,為何詛咒還是無法消失?”

“我苦思冥想了很久,卻怎麽也解不開自己施下的咒語,無奈之下,我幹脆對自己也施下了這個詛咒,當時的我還未滿十八,我以為用我這刹墨之神轉世的身體做試驗,應該能夠更容易找到解咒的方法………”此時的瑤姬並沒有完全說真話,其實她對自己下咒不過是個賭注,賭她的長老師叔們不會對她見死不救,也許會泄漏一些天機,可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在師叔們心中的地位!

“那你後來失敗了麽?”問出這句話之後,罌漓漓頓時覺得自己的問題相當的白癡,既然自己身上還有朱雀印記,就證明瑤姬肯定是失敗了。

“對於巫術師來說,最大的禁忌就是對自己施咒。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萬劫不複。可是當時的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要找到解咒的辦法。”瑤姬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雲淡風輕地仿若在談論別人家的事情一般,隻是那字字句句卻敲打在罌漓漓的心頭

“可我最終還是走火入魔了,失去心智的我控製不住自己體內強大的力量,差點要跟刹墨城同歸於盡,最後幾位長老師叔幾乎耗盡一身的修為才將我打入塵埃,可是我的師兄烏蘇不忍見我元神俱滅,苦苦哀求師叔長老不要毀滅我的元神,作為替代條件,他親自用法術將我的元神封印在這寒冰中…..”

提起師兄烏蘇,瑤姬的臉上似乎隱隱有著一絲愧意。

“卻沒想到師兄的法術竟是如此的驚人,竟是過了五百年,這封印的力量才有所減弱,我墜入現世重新轉世,所以,現在隻需要你幫我解開這個寒冰的封印,我們元神和肉體合二為一,就能獲得我之前全部的靈力,加上我這五百年的潛心修行,我想,現在的我,應該可以有辦法去解開那個詛咒。”

罌漓漓聽到這話的時候,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所有的意識瞬間清醒,之前若說還有一些感動的話,那麽此時此刻已經完全被一種憤怒所取代。

她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這鬼扯的什麽前世今生的,感情自己就是個試驗品加工具啊,胡亂地被人詛咒,胡亂地被人追殺,生活被搞得亂七八糟的,最後還要跟別人共享自己的肉體,做個傀儡靈魂,這算是哪門子的破事?

思即若此,她的口氣明顯不悅了:“我想有些話我要說明,不管你是否是我的前世,但是既然我已經轉世為人,那就是我的人生,我想你無權決定別人的人生。不管你是想解咒也好,永生也好,都跟我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我的力量,你不可能壓製得住‘朱雀之殤’的力量,也不可能躲得過那幫納禹族人的追殺!”瑤姬並不惱,隻是平靜地述說著。

這種不慍不火的態度卻更讓罌漓漓怒火中燒:“拜托!那根本就是你幹的好事好不好!如果不是你任性地胡亂給自己施咒,我壓根不可能被那個什麽勞什子‘朱雀之殤’詛咒!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的力量,我自己會想辦法解開詛咒,你還是繼續被封印吧。我會假裝沒有見過你,也沒有聽到過這些往事,再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向著初來的湛藍色微光處走去,留下寒冰中的瑤姬瞠目結舌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久久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