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頓時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空信的身上,一臉錯愕,眼裏也滿是驚疑之色,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皇甫亮也是又驚又喜,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空信:“空信大師,你……”
那空續則是皺著眉頭,雖然並沒有像其他人那麽的驚訝,卻也顯得很是疑惑,他眯著眼睛看著那空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就連空聞也同樣一臉的驚詫,呆呆地看了看空信之後,又轉回頭看了看胡未,一頭霧水。
而胡未在一愣之後,臉上卻變得很是怪異,似笑非笑的,顯得有些無奈,有些尷尬,也有些緊張。
不過隨後他卻又朝空聞聳了聳肩,攤了攤手。
空聞見到胡未這模棱兩可的表示,便不由更是疑惑了,緊盯著胡未,小聲說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胡未則輕輕地噓了一聲,又指了指那空信。
那空信則從那坑裏慢吞吞地爬了出來,又晃晃悠悠地走到胡未的身邊,然後大大咧咧地朝胡未行了個雙手禮,然後竟是仰頭站在那裏,一聲也不吭,隻是定定地看著天上那空續。
那皇甫亮則忍不住問道:“空信大師,剛才是怎麽回事?”
空信卻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朝皇甫亮揮了揮手,倒似在叫皇甫亮不要說話一般,眼睛則仍直直地看著天上那空續。
地上其他人雖和皇甫亮一樣,忍不住疑惑和驚訝,但現在也都將視線轉移到了空續身上。
空續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大概因為這麽多人都看著他,所以他也不由覺得有些不自在,從天上緩緩飛了下來。
落到地上之後,他勉勉強強地朝空信行了個禮,開口問道:“空信師兄,剛才你為何要……”
空信卻又哼了一聲,擺了擺手,打斷了空續的話,而後又晃了晃腦袋,掃了大家一眼,說道:“散、散了吧。”
在場的人都不由愣了愣,顯得有些驚訝,有些意外空信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空續也是一臉的疑惑,問道:“空信師兄,那剛才我們所說的事情……”
空信卻又擺了擺手,一臉的不以為然:“散、散了,吃、吃肉去……”
空信這一說,許多人都是張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一些人也是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紛紛猜測著空信說的是什麽意思。
雖說在大羅教中,也沒有明文規定弟子不準吃肉吃葷,但出於修行的需要,大羅教中的人其實都不怎麽吃葷食,因為葷食吃得越多,往往身上體味越重,也很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不便乃至危險。因此大羅教中一直不提倡教中弟子吃葷食的,甚至還有不少高羅,不但自己不沾任何一點葷腥,也嚴格禁止自己的弟子吃葷食。
因而空信所說的話,既讓大家感到十分的意外,也是感到疑惑不解,納悶空信是什麽意思,甚至有的人都在猜測空信該不會是在暗示大家什麽東西。
不過胡未卻是突然幹咳了兩聲,臉上表情也是怪異無比,似有些尷尬,也有些無奈,看去倒像有些哭笑不得一般。
而那空續也是麵露疑色,眯起眼睛看了看空信,隨後卻說道:“空信師兄,此事非同小可,現在我大羅教既將大羅神的神諭告示天下,便得將此事結了再說,豈可不了了之。”
空續剛才也算是徹底向皇甫家宣戰了,而他之所以這麽迫不及待,也是因為覺得現在機不可失,正是最好的時機,這沒了空信,胡未和皇甫家也是孤立無援,而且現在胡未和皇甫家的人都在這裏,而大羅教長老會以及其他一眾高手也都在場,正好可以將胡未以及皇甫家一網打盡。
卻不想關鍵時刻,這原本莫名其妙死了的空信居然又活過來了,而且還讓大家散了,倒似有意在偏袒皇甫家。空續以為如果現在就放胡未和皇甫家回去,也等於是給了胡未和皇甫家更多的準備時間,對於他們這邊來說,那自然是十分的不利。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空續自然不甘心就這麽放胡未和皇甫家離開。
隻是空續擔心這空信剛剛出關,已經順利修得了果位,現在等於是半神之人,實力隻怕已是遠遠超過了他,如果空信鐵了心要幫皇甫家,那可就頭疼了。
因此他現在也不敢輕易和空信翻臉。
可那空信在聽他說完之後,卻是哼哼了兩聲,瞪大了眼睛看著空續,臉色十分的嚴肅,也顯得有些不悅。
他看了空續許久,隨即卻是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這裏……我做主!你管不了!哼哼!吃……吃肉!喝酒!”
說完,他便是搖搖晃晃轉身就走,似乎都懶得再跟空續說話。
胡未則趕緊跟了上去,幹笑了兩聲:“哈哈,好了好了,空信大師都這麽說了,大家就趕緊散了吧,回家吃飯!”
胡未說著的時候,又轉頭朝那皇甫亮笑道:“王上,聽說您那邊備了幾壇子好酒,既然我空信師兄要喝酒,那不如請空信大師……”
皇甫亮愣了愣,隨即趕緊點了點頭,笑道:“不錯不錯,既然這樣,那不如請大首師移駕去我皇甫家吧,我皇甫家別的沒有,但好酒倒正好有幾壇。”
皇甫亮雖然也有些奇怪這空信為何突然說要喝酒,不過在胡未提醒下,也知道現在正是借空信脫身的機會,如果他們現在不跟著空信一起離開的話,在空續等大羅教中人以及萬俟家等眾多高手的夾擊下,再想全身而退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雖說在大羅寺外皇甫家也布置了數千禁衛軍,但那些力量在蠱道高手麵前也根本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
“等等!”
可胡未他們跟著空信還沒走出幾步,那空續突然身形一閃,擋在了空信前麵。
“幹什麽?!”空信麵現怒色,瞪著空信道。
“空信,難道你連大羅神的神諭也敢違背嗎?”空續則冷著臉問道。
“讓、讓開!”空信卻哼哼了兩聲,一臉的不耐煩。
空續卻冷笑了兩聲,隨即一指空信,大聲說道:“我看你分明不是空信師兄本人!”
空續話一出,場上頓時一陣嘩然,雖然也有許多人懷疑這空信的真假,但他們也隻是懷疑而已,而不敢確信,更不敢像空續這樣直接質問空續,因為不管怎樣,這也是對空信的不敬,如果引得空信發怒,那就麻煩大了,因此誰也不想出來做出頭鳥。
所以現在聽到空續居然直接質疑空信真假,大家也是頗有些意外和驚訝。
而胡未則是不由心中一緊,暗暗叫起苦來。
他硬著頭皮向前走了兩步,冷笑了兩聲,說道:“空續,貧羅看你分明是在無理取鬧,你憑什麽說這樣的話?”
空續則哼了一聲,指了指空信道:“如果他真是空信師兄的話,為何連大羅神的神諭也敢不遵守,而且我看他舉止作態根本不像是空信師兄,所以他分明是假冒的。”
空續這一說,不少人也是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因為空續所說的也正是他們所想的,現在這空信的言談舉止看去十分奇怪,與原來的空續並不一樣,所以他們也一直有些懷疑這空
信的真假。
不過空續這麽一說,胡未反倒是心裏一喜。原本他還以為空續是掌握了確實的證據,但現在看來,其實也不過是在猜測罷了。
他哈哈笑了兩聲,說道:“空續,先前你非要血口噴人,一口咬定貧羅害死了空信大師,現在卻又說這空信大師是假的,貧羅看你分明是因為做不了大首師,所以心生嫉恨,才要陷害空信大師和貧羅吧?”
胡未的話雖有些誇張,但也正是戳中了空續的小心思,空續不由臉色大變,氣得渾身發抖:“你別胡說八道,我……貧羅什麽時候想陷害空信師兄了?”
“哼,有沒有你自己知道!”胡未卻是冷笑了兩聲,“還有,你口口聲聲說收到了大羅神的神諭,要號召天下百姓一齊反了皇甫家,但口說無憑,你將大羅神傳下的神諭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否則大家如何信你?!”
“我……你?!”空續更是渾身一震,張口結舌,一下子都說不出話來。
隻因大羅教雖說確實收到了梵天界傳來的所謂神諭,但這所謂的神諭卻是那三大聖士以大羅神的名義下達的,跟大羅神親自下達終究是不同,剛才空續口口聲聲稱是大羅神的神諭,別說他現在拿不出那所謂的神諭,就算拿得出來他一時間也不敢拿出來,因為拿出來給大家看,讓大家知道所謂神諭其實是三大聖士下達的,那他也等於是親手打了自己的臉。
“怎麽樣,你拿不出來了吧?”胡未則又冷笑了兩聲,隨即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我看你分明是在假傳神諭,假公濟私,借大羅神名義排擠打壓異己,以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胡未早就聽說千年前那大羅神和大天妖一起失蹤了,根本不在那梵天界,所以便懷疑空續所說的大羅神的神諭就算不是假的,也是他誇大其詞,現在見空續這般反應,也是更加確信自己猜對了。
先前他之所以沒有立刻提出質疑,也是因為當時戒戒吃掉了空信,大家根本就不信他的話,就算是他質疑,這空續也是能夠很容易的搪塞過去,而現在卻是不同,雖說大家都有些懷疑空信是假的,但終究還沒有坐實,他現在算是和空信站在同一邊的,他的質疑在大家潛意識裏也等於是空信的質疑,因為也更具有說服力。
就算是空續,被胡未這麽一說,也是一陣心虛,一下子都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心裏也是驚異不已,納悶胡未又是怎麽知道這所謂神諭根本不是大羅神親自下達的。這個秘密,在大羅教中,可是隻有空信以及長老會才知道。
他有些懷疑這個該不會是空信告訴胡未的,要知以前空信說他不讚同大羅教對付皇甫家,就是因為這所謂神諭不是大羅神親自下的,而是三大聖士借大羅神名義下的,他說這麽重要的事情,涉及北唐國乃至整個中土的安定,可以說千年未有一遇,沒有大羅神親自下令,就算是三大聖士下令,可也不敢遵從。
隻是他又想不明白,這空信和胡未以前一直沒有見過麵,按理來說,也沒有時間把這個秘密告訴胡未。
不過這時他突然懷疑該不會是空信剛剛告訴胡未的,胡未現在之所以這麽理直氣壯,全是出於空信的授意。
想到這裏,空續自是不由更加的心虛起來,因為如果他的推測是正確的話,那就說明眼前這絕對是空信本人。
而胡未說完,場上許多人也都不由又是一陣嘩然,因為看胡未斬釘截鐵的樣子,再加空續吞吞吐吐心虛模樣,表示胡未說的絕對是八九不離十。
大家又都將視線轉移到了空續身上,麵帶狐疑之色。
雖然說到底,結果很可能都是一樣,許多人都早已站在了空續這一邊,說實話也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尤其是萬俟家,既然走上了造反之路,便絕沒有中途罷手的道理,但不管怎麽說,空續如果真背上了假傳大羅神神諭這個罪名的話,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非常不利的事情。而大羅教中的人,包括長老會,原本差不多都已經被空續收買和籠絡,隻怕到時候也要分裂成兩派,會有不少人轉頭支持空信,畢竟空信在大羅教中根基很深很深,而且不管是哪裏,包括大羅教也好,從不會缺少投機的人,一看形勢對自己不利,便很容易變化立場。
空續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變得十分的難看,他看了看胡未和空信,眼裏則是閃過一絲殺意,說道:“你們別強詞奪理了,為何回避我的問題?!”說著他指了指空信,“如果你真的是空信,那為何剛才言行舉止如此反常?”
不等胡未回答,他又指向胡未,“我看一切都是你在指使吧,你害死空信師兄,又指使別人來冒充空信師兄!”
胡未頓時不由臉色微變。
指使他正準備出話反駁空續,他身後的空信卻是一把推開了他,走上了前去,兩隻眼睛則瞪得跟銅鈴似的,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空續則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全神戒備著。說實話他表麵上雖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但其實心裏根本沒底,他剛才也完全是在臆測或者說是因為窮極無計而有意給胡未強加罪名,也試圖把空信拖下水,現在見空信一副要對自己出手的樣子,他頓時也有些緊張起來。
畢竟按照理來說,空信已是半神之人,實力已經超過了大蠱師階段,所以以空信的實力,他隻怕不是空信的對手。
隻是就上前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又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而後他竟然扭著屁股,晃動腦袋,不停地哼哼了起來。
空信的的須眉都已經有些泛白,看去年紀也已有六十多,身子也是胖胖的,有些發福的樣子,所以他這搖頭晃腦的也顯得頗有些滑稽。
場上的人自是不由十分奇怪和驚訝,納悶這空信到底是在幹什麽。
空信卻毫不理會眾人驚異的目光,仍是不停地扭著屁股,晃著腦袋,哼哼個不停。
不過他嘴裏的哼哼聲卻很有節奏,倒像是在哼唱一般。
不少了聽了一會之後,也是麵色一變,變得更是驚訝了,他們雖然不知道空信哼唱的具體是什麽東西,但也漸漸聽出來了,空信哼唱的調子和剛才那羅漢塔所奏出的音樂的調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胡未則也是麵色驟變,愣在那裏,隨後便趕緊走上前去。
正在他準備打斷空信的哼唱時,場上有人突然驚呼了起來:“不好,這羅漢塔……”
胡未轉頭一看,發現那羅漢塔竟突然又變成了通體金黃,而且身泛金色寶光,幾乎同時,那塔身上的七道門徐徐打開,又聽一聲龍吟,那條半透明的長龍從羅漢塔頂端飛了出來,然後在羅漢塔裏鑽進鑽出。
羅漢塔則再次奏響音樂,那音調也跟原來一樣,正是胡未原來那個世界的《長相思》。
而在許多人聽去,甚至包括胡未,都感覺這羅漢塔似在附和著空信,才奏響的這音樂。
許多人也忍不住咋舌,心想這是怎麽回事,也有許多人驚歎,這空信不愧是半神之人,居然能夠引得羅漢塔共鳴。
那空續的臉色則變得更加難看了。
不過正在這時,卻又有人驚呼了起來。
那羅漢塔不知怎麽回事,居然猛烈地顫抖了起來,那條在羅漢塔上鑽進鑽出的長龍則是繞著羅漢塔不停地飛行著,速度越來越快,身子也變得更加透明。
大地也隨著羅漢塔陣陣輕顫著。
忽然間,隻聽一聲巨響,那羅漢塔竟是從土裏拔了出來,整個都飛到了空中。
所有人都忍不住勃然變色。
正在大家驚異間,那羅漢塔卻又快速縮小,不過轉眼功夫,就變得隻有尺許來長,看去真的就像是一條金色的笛子。
羅漢塔又快速飛了下來,飛向那空信。
空信則張大嘴巴,深吸了口氣,竟然直接將那羅漢塔吸進了嘴裏去。
現場頓時又是一陣嘩然。
空信卻是咂了咂嘴,轉頭朝胡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