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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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雲霄看著方墨臉上溫和笑意,心中百味雜生,眼前這掌著祁山十八寨的當家人物不會無故說這話的,隻怕是她心裏也覺察到了段氏的離心。他先前對蕭大疑心,不過是憑空猜測的,而經了這晚一事,這觀點已經站不住腳了,那黑衣女子絕非蕭大人馬,人家是確確實實為滅段氏而來,隻差分毫就已經得手。段氏被滅,蕭氏隻有更加式微,蕭大不蠢,絕不會做出這事的。
段雲霄正琢磨著如何將這一尷尬揭過,耳邊突聽到一身巨響,他轉頭看,段氏燕京這密宅正院在熊熊大火中轟然倒塌,揚起的煙塵使得周圍一片模糊。
段雲霄呆愣看著,眼角黑影一閃,方墨已經衝過去了,滿院煙塵飛舞,火花四濺,方墨大聲喊:“瑾瑜,孫瑾瑜”段雲霄也著急起來,段雲鶴還在裏麵沒有出來呢,可他手腳被廢,壓根動彈不得,空急得滿麵猙獰,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
眼見方墨已是有些亂了分寸,齊二娘幾步過去,一把抱住方墨,將她拖回來,一邊連聲叫道:“大當家大當家”方墨在齊二娘大手中慢慢鎮靜下來,倒塌的房子火勢仍猛,可孫瑾瑜未必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方墨轉過身去,院中黑衣人已經清理一空,她伸手招了周二過來,說道:“周二叔,煩勞你將大夥召集過來,全力滅火看看二當家的在哪裏。”她的聲音仍是無比沉穩的,周二領了命令下去後,方墨這才覺得自己腳步有些浮虛,冬夜的北風吹在麵上,陰冷一下子刮去了她麵上的血色。
孫瑾瑜,不會有事的。方墨心裏有個聲音說道。
周二等人已經開始打水撲火了,冰冷井水遇了正旺火簇,哧一聲響,熱氣頓時躥的老高,院中盡是水氣與燒焦味道。方墨筆直站著,眉眼清麗如畫,看不出半點慌張之色。
孫瑾瑜其實正在門口,在房屋倒塌的瞬間他眼疾手快向屋門撲去,門框轟塌,彼此交錯之間剛好形成了一處封閉空間,隻瞬間發暈之後他就醒過來了,因是背上還有一人,火勢暫時沒有波及,卻也死壓著他無法脫身,費了全身力氣,方才將頭從段雲鶴身下探出。他看見方墨站在不遠處,筆直站著,手中短匕仍未收起來,火光耀眼,方墨小臉白皙,黑深眸子一如既往深沉如水。
孫瑾瑜心中突然莫名難過起來,渾身力氣一下子有些不濟了,一門一人數木梁猛然壓下來,孫瑾瑜不由得發出一聲沉悶哼聲。
方墨聽得聲音,幾步過去,就看見層層重物之下有一隻黑漆漆的大手探在外麵。她心中驚喜,大聲叫道:“瑾瑜,孫瑾瑜,是不是你?”一邊叫著一邊伸了手抓住那黑漆漆大手。極熟悉的觸感使得孫瑾瑜心中一跳,他吹了一口顏麵灰燼,看著方墨因驚喜而分外耀目的小臉,孫瑾瑜方才的不快一掃而空,出聲應道:“方墨,是我。”
這時周二幾個也聽到了響動,紛紛過來,大夥合力抬起壓在兩人身上的重物,將孫瑾瑜和段雲鶴分別扒拉出來,周二扶著孫瑾瑜靠牆角坐下來,方墨遞了濕巾和清水過來。孫瑾瑜麵上黑漆漆的,獨一雙眼睛無比清亮,接過方墨手中東西,胡亂擦了一把臉和脖子,一笑,滿口白牙晃眼。方墨見他果然安好,心中說不出喜悅。
孫瑾瑜笑著說:“嗯,我沒事。”方墨點了點頭,她看到了,隻是心裏高興,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隻看著他笑。
那邊周二幾個已經將段雲鶴也清理好,大聲招呼方墨:“大當家,快過來看看。”
方墨對孫瑾瑜說道:“我過去看看。”孫瑾瑜笑著點了點頭,目送方墨離開,火勢仍未完全熄滅,那黑小身影慢行在火光之中,溫暖直漫進他心裏,突而方墨回頭一笑,孫瑾瑜也一咧嘴角,遂低了頭去,手中濕巾沾了冰寒井水,明明是很冷,可他心裏卻無比暖和。
方墨蹲下身來,摸了段雲鶴手脈,又看了眼瞳,白皙小臉無比沉肅。段雲霄心裏頓時涼了半截,眼巴巴看著方墨。方墨搖了搖頭,說道:“不成了,段二爺已經過去了。”
段雲霄看著一動不動躺著的段雲鶴,心中悲痛無比,他招手讓周二過來,嘶啞著嗓子說道:“煩勞大兄弟將我與他挪到一處罷。”周二點了點頭,抬著攙著段雲霄至段雲鶴身邊,段雲霄低頭看了看段雲鶴,他頭上毛發燒卷成了一團,背後肌膚光裸,被燒得皮開肉綻,胸口中了一刀,早已血止,胸口這傷正是段雲鶴致命之處。段雲霄親手合上段雲鶴眼皮,嘶聲說道:“二弟,你放心吧,便是尋到天涯海角,咱們西南段氏也會報了這大仇的。”
段雲霄在西南邊陲獨霸一方多年,這話雖是輕飄飄的,周圍人卻知道,這是西南段氏向這晚行凶的惡人發出了死亡追緝令。隻片刻後,段雲霄麵上已經看不出悲傷,轉頭對方墨嘶啞說道:“方大當家對今晚行凶之人有何看法?”
方墨搖了搖頭,說道:“對方到底是哪方人馬?我也看不出來。不過蕭四已經跟著那黑衣女子而去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答案的。段王爺敬請稍候吧。”
段雲霄點了點頭,蕭家黑衛之中蕭四輕功最是卓越,想要從他手上溜走的,這世上也沒有幾人了。方墨又說道:“段王爺,此地不宜久留,您和三爺也需仔細診治一番,若不請王爺先挪駕?蕭大在玉華山有一處宅院甚是僻靜,您看可否去那處?”
此時段雲霄也說不出推諉的話來,隻點了點頭,說道:“請方大當家安排吧。”
方墨對周二耳語幾句,周二點了點頭,與齊二娘一同離去。方墨又說道:“不知道段王爺在這宅院可有什麽要緊物件,需不需先搶挪出來?”段雲霄搖了搖頭,說道:“大當家費心了,這宅院不過是我兄弟偶爾落腳之所,也無甚要緊物件。隻是我這前院之中尚幾名下人,不知道可都還在。”
方墨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進來時候,前院中休息的諸位已是丟了性命,除去廚房尋到二個鬼祟女子外,這院中其餘人等均被關在後柴房裏,也都被人下了藥,無一人能僥幸活命。”
段雲霄咬牙說道:“我這院中除去一個年老婆婆外,無甚年輕女子,這二名鬼祟女子定是那夥人留下的,煩勞大當家將她們帶來吧。”
方墨點了點頭,讓人捆了兩個女子。那兩人被強壓著跪伏在地上,下頜已經脫臼,估計是在想吞藥自盡時被人卸下的,眉眼雖然有幾分姿色,卻嘴臉拉得老長,倍是可怖。方墨揮了揮手,她身後有一個高壯漢子上前幾步,擰過被捆女子下巴,哢嚓一聲脆響,那女子下頜總算是合攏了,冷冷看著眾人不言語。
方墨說道:“這兩人嘴中都有密毒,已是被取出了,段王爺盡可問話。”
段雲霄點了點頭,心中知道方墨這是為了取信於他,特意留下的活口,他淡淡說道:“多謝大當家的。”
幾人正說著話,周二和齊二娘分駛了兩輛馬車過來。段雲霄看了看蒙蒙亮天色,他經了這大半夜的變故,又受了重傷,此時早已經強撐不住了,既是已有活口到手,遲早有一日會查出這事背後的人的,不急一時。段雲霄疲憊說道:“大當家的,咱們還是先離了這地吧。”
周二幾個將段氏兄弟三人放到了一車裏,又將捆著那兩女子塞到另一車中,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奔玉華山而去。蕭大得了方墨消息,早親自等在院門口,看見車馬過來,連忙將段雲霄幾人抬進院中,請了醫術了得郎中診治。
將諸事交與蕭大善後之後,方墨和孫瑾瑜從後院出來了,天已經大亮了,寒冬冷風吹在麵上,方墨臉上血色盡無,她對孫瑾瑜說道:“你真的無事?”
孫瑾瑜嘿嘿笑了兩聲,黑漆漆大手摸了摸自己頭頂,方墨見他將手上殘灰都抹到頭上,模樣兒有趣,於是低頭一笑,伸手替他彈下,溫和說道:“忙了一夜,你也累得夠嗆,回房先漱洗一番,好好睡個覺吧,我一會再去找你。”說完,就轉身往自己房裏而去。
孫瑾瑜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頭頂,咧嘴笑著,黑漆漆麵上滿口白牙猶是晃眼。
方墨洗漱一番,換了一身幹淨衣物,正準備小歇一陣,門扉傳來輕叩,她拉開一看,一身灰黑的蕭四正靜靜站在門口,微躬了身子,說道:“大當家的。”
方墨請他進了屋裏,低聲問道:“如何?”
蕭四低頭回道:“人進了溫國公在城東的一處宅院裏。”
“溫國公?”方墨輕輕一聲冷笑,“宋祖安雖然有幾分能耐,卻還沒有這般心機,這背後還有一條大魚呢。”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