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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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晚,方墨一切收拾妥當了,先行來到蕭榮帳中,遠遠看見帳營門口站了兩個麵目秀麗的丫頭,冬來正笑嗬嗬跟這兩人說著話。她一時不便進去,就站在不遠處來回,聽到裏麵人聲喧沸,似乎有人在爭吵,方墨心中狐疑——不知道是誰這般膽大,敢在中軍帳營喧嘩?裏麵一聲尖細女聲說道:“哥,難道你忘了?我也姓蕭你們都不走,我也不走”

接著帳簾嘩啦一下打開,朝雲郡主蕭瀟好似一陣從裏麵席卷出來,蕭幀緊跟她後麵,兩人轉眼就不見了人影。方墨眼尖,早瞧見蕭瀟麵上隱隱有水光流轉,蕭幀滿目漲得通紅。進到大帳裏時,蕭榮正一手支了額,鳳眉微皺。看見方墨進來,眉眼便舒展開來,微笑說道:“都準備妥當了?”

方墨點了點頭,蕭榮站起身來,說道:“走吧。”

方墨領著蕭榮來到偏院裏,孫瑾瑜正帶著大家等待院裏。方墨並沒有告訴大家要出城的事,隻讓簡單收拾行李。一院的人這時心裏都有些忐忑不安,就怕是王府的貴人嫌棄他們,要攆出府去,如果真到了外麵,就他們這樣的人家,哪裏還有活路?

肅北王府的蕭世子一襲銀灰長裘,在數十黑衛擁簇下,眼眉笑意溫煦,卻不像是要攆人的樣子,說道:“既是都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他話語溫和,眾人心裏微微有些安定,緊緊跟著方墨身後穿了王府院廊而去,進了一處小林子。漠北的初春仍是刺骨的冰寒,這林子蕭索冷清,盡頭處是一荒涼院落。

蕭世子讓近衛開了門,領了眾人進去,也不說話,隻在院裏靜靜站了,瞭望院北方向。天近午夜,夜森森寒冷。不大會,小林子那邊過來一個五十來歲的嬤嬤,孫大娘覺得這人分明有幾分麵熟,想了想,便記起來了。這位嬤嬤確實是見過的,就是他們頭一次離城時,王府送了夏至冬臨過來的那位餘嬤嬤。

那位餘嬤嬤記性也好,帶了笑意衝孫大娘幾個頷首,又對蕭榮微躬身子,回話說道:“回世子爺,王妃說她習慣了肅北的玉泉山上的雪水,已是離不開了。請世子爺不要再等她了,莫要誤了正事。”

蕭榮麵上現出一抹無奈來,揮了揮手。餘嬤嬤微躬身子行了禮,便往原路回去。

這院中許是久沒住人,處處殘破不堪,幾株老樹立著階下,枯枝殘葉在風中索索發抖,院角有一口老井,井上鋪蓋著破草席子。蕭榮招了招手,讓方墨過來,微笑說道:“這井壁上麵有一扇小門,我已經讓人等在那裏,你們坐了水桶下去,就可以看見他了,他會帶著你們走出去的。”

方墨看了看他,許是滿院火光太過耀眼,蕭榮麵色略有些蒼白,淺色眸子雖然仍是笑意瑩瑩,可那笑分明就是浮在表麵上的。方墨點了點頭,第一個下到井裏,這井已經有些年頭了,兩壁都生了厚厚青苔,井水幽深,森森寒氣直往上冒。約莫下到一半時候,果然見到井壁出開了一扇小門,一灰衣老者正舉著火把守在小門旁邊,看見木桶過來,一把拉過,牽了方墨出來。

方墨觸及他拇指處一團厚繭,不由得抬頭多看了幾眼,這人麵容實在不奇,一襲灰白布衣,與大街上來往的漠北老人一般模樣,可他右手拇指厚繭粗糙,隻有慣拿兵刃的人才會生出這樣的厚繭,想來此人必是肅北黑衛中的好手。

這處小門開在井壁上,與下方井水有些距離,門裏麵幽深黑暗,方墨探頭一看,一股陰森潮氣撲麵而來,也不知道有多深。

不大會,上麵等候的一眾人相繼下到了井裏,孫瑾瑜最後一個下來。方墨伸頭一看,蕭榮正正往井裏張望,井水幽幽,被紅彤彤火把照了倒映在他麵上,瑩瑩閃閃,如不真實幻影,仿佛下一刻就會粉碎。方墨心頭一熱,轉頭對李進說道:“李叔,煩惱你帶了大家出去罷,我還另有事情沒有辦完。”方墨身子一躍,又上了木桶。

上麵的人見她又上了木桶,以為她遺漏了什麽,連忙將她拉上來。方墨跳出木桶,笑盈盈說道:“世子爺,那井裏死氣沉沉的,我實在不喜歡,要走,我也不會從那裏走出去。”

井下孫瑾瑜見方墨久久不下來,想了想方才她那樣子,隱隱猜到她這番是要做什麽。連忙招了木桶下來,對孫大娘說道:“娘,你們先走吧,我去看看方墨。”也不等孫大娘阻止,快快催促木桶拉上去。孫大娘見這孩子分明是怕她攔阻,話硬生生掐在喉嚨裏,隻得眼睜睜看著木桶將人拉了上去。

方墨看見孫瑾瑜也上來了,而井下的燈火已經消失了,顯然人已經都走了,她笑著跳到孫瑾瑜身邊,拍了拍他肩膀,說道:“你也嫌那井下憋氣?”孫瑾瑜嘿嘿笑著,也不說話,隻顧摸自己的頭。

蕭榮淡淡笑著,看著他們,說道:“你們既是嫌那井下憋氣,那今兒晚上咱們就大大方方從肅北正門出去,北狄人想要不費吹飛之力拿下肅北內城,那就要看看他們到底有幾分能耐了。”

幾人正說著,小林中突然過來一隊人馬,領頭的正是蕭幀,他看見方墨依然站在院中,不由得眉頭一皺,說道:“你怎地還沒有走?”方墨歪著頭,笑盈盈看著他,說道:“你都不肯走,我什麽比你更差勁了?”

蕭幀一滯,明明是想刮她一眼的,不知怎地卻覺得鼻尖有些微酸,沒好氣說道:“盡在逞能”又轉頭對蕭榮說道:“哥,大夥都準備好了。咱們什麽時候衝出去?”蕭榮看了看天色,說道:“胡先生呢?”

蕭幀笑著說道:“胡先生還在下棋,他說等他那局有了結果,就過來。”蕭榮微微笑了笑,說道:“胡先生既是不急,咱們就再等等。”

夙夜,漠北突起大風,初春的寒氣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了整個大地,肅北四城密密駐紮的北狄帳營有無數被這猛烈狂風連根拔起,許多沉睡中北狄士兵來不及逃走,就被轟然倒塌的大帳壓死。一時間北狄三處大營一片慌亂狼藉,北狄人正臭罵著老天的反常,突然聽得一陣嗚嗚的號角聲在蒼茫茫天地響起。

天漆漆的,這綿長悲愴聲音隨著漠北淒厲風聲飄揚到了漠北的每一個角落,北狄人猶在茫然之中,肅北內城突然燃起衝天火光,兩列人馬跨過防線,分別往西北兩處方向衝了過來。北邊一列領頭那人白馬銀槍,銀色鎧甲在昏黃火光中泛著瑩瑩寒光,勢如破竹,直衝北狄的中軍大營,他的身後是肅北實力最強的第一軍,人馬所到之處北狄人人仰馬翻,有無數來不及反應的北狄人猶在茫然之中就丟了性命。

西邊那一列領頭卻是一年方十三四歲的少年,俊美出塵,雖是年幼,卻凶狠無匹,長劍飛處,血花四濺,幾乎無人能擋。而他的身後卻是一隊雜牌軍,男女老少皆有,雖然雜亂,卻個個都是好手。

這一場突圍戰讓北狄人一時亂了陣腳,在他們看來這內城中十餘萬肅北人吃了一個多月樹皮草根也該差不多了,隻等他們得閑了進去收收場子。卻不想這一夜之中,在他們心目隻有半口氣的肅北蕭家軍居然衝出內城,殺向兵力超過他們十倍的北狄大營。

趁著慌亂,肅北內城圍困多日的民眾紛紛跟著大隊人馬後麵湧出城去,多日的饑餓和冰寒使得他們忘了自己的弱小,不顧一切的撕向企圖擋住他們去路的北狄人。

北狄中軍大營西側一個華頂帳營裏,一位十七八歲的俊美男子斜靠在榻上,對營帳外麵的風起雲湧好似沒聽見,隻緩緩晃動杯中清冽可人的葡萄酒,在那一汪淺綠的映照下,他青色的眸子更是灼灼流彩,無比絢爛。

一個駝背老奴掀了帳簾進來,在他身邊低聲說道:“主子,那位方姑娘出來了。”

宇文熙手上動作一停,青色眸子流光一閃,說道:“哦,總算是出來了,胡奴啊,看來咱們又要領先一籌了,走,咱們看看熱鬧去。”兩人一同出了營帳,外麵戰事正是激烈,北狄兵力到底遠勝肅北許多,隻起初的那一波慌亂之後,很快就穩定了陣腳,開始反撲,宇文曜於北狄中軍坐鎮,親自帶了人馬圍堵蕭榮。

蕭榮帶著第二軍見往北突圍不成,立即調轉馬頭往肅北城南方向殺去。北狄三軍之中宇文颺的實力明顯最弱,蕭幀帶著數萬人馬撕開北狄西城防務,直接往虞山殺去。

宇文熙遙遙看著跟在蕭榮身後的方墨,青色眸子慢慢漾出一抹笑意來,緩緩說道:“這蕭榮倒也是個難得人才,隻是可惜了。”

駝背老奴微微笑了笑,恭敬說道:“還是主子料事如神,咱們城南人馬此刻正候著這位世子爺的大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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