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個典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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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福微微笑了說道:“這條路看似不通,實則不然。我聽曾遂說過,他舟州這邊事已經了結了,馬上要回大營了。他們這一回出來辦事的十餘人也要一同回去的,這些人裏有的帶了不少奴仆,你們幾個大可混在其中,一同出城。然後趁了肅北混戰時候,再尋機進到肅北城裏。這可不比千辛萬苦繞祁山虞山要方便的多。”
蕭幀想了一陣,說道:“可是在宇文曜大軍之中,咱們如何能瞞得了這麽多人?”
方大福說道:“幀少爺有所不知,我跟著曾遂在宇文曜大營裏住過一些時日,他軍中南人不在少數,文人武士皆有,他對這些人也十分看重。曾遂身手不錯,在宇文曜身邊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你們跟在我身邊,隻要他沒有覺察,應是無人會多事過問的。至於曾遂本人,我於有救命之恩,他眼下又有傷在身,對我也還客氣,我若開口求他收留個把人,他應是會應許的。”
方墨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爹,這樣做太冒險了。”方大福笑著說道:“你們現在繞了那麽一大圈回去,難道就不危險了?你盡管放心,曾遂這人雖然多疑,對我卻還不錯。再說,又有誰會想到你們會藏到宇文曜大營裏?”
孫瑾瑜微微點了頭,說道:“這法子不錯。”
蕭幀也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一試。”方墨眉頭仍然沒有鬆開,她可不想將方大福拖到危險地裏去,這事一旦被發覺,千軍萬馬之中,插翅也難飛。
徐玉笙拍手笑著說道:“哎,這辦法不錯,絕對行得通。”方大福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他們幾個可以走,你就不行了。你這傷還禁不得顛簸,你就老老實實留下來養傷吧。”徐玉笙哭喪一張臉,看著方大福說道:“方伯伯行行好,帶我一同走吧,我保證不拖累大家。”
蕭幀一個響指敲到他頭上,沉著一張臉,說道:“你以為是逛大街?這也要上趕湊熱鬧?讓你好好呆著,你就好好呆著,哪那麽多廢話?”
徐玉笙垂頭喪氣低下頭。
幾人商量好了,也就不耽擱了,這天就一同進到城裏,幾人原本有些擔心,怕是瞞不過那曾遂,畢竟是打過照麵,卻不料這日曾遂和北狄五王子俱都沒有回府,也沒有人管他們,三人便安心在五王子府邸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曾遂就回來了,請了方大福過去,方大福依著以往規矩替他把了脈,上了銀針後,邊推拿邊看他的臉色,見一切還好,便笑著說:“也是巧事。昨日我出城時遇到了以前的鄰居家的兩個孩子。也真是可憐啊,父母都沒了,兩個人在街上討飯,我就自作主張將那兩個孩子都帶回來,留在身邊給他們一口飯吃。”
曾遂閑閑翻了一個身,笑著說道:“方先生倒是一貫好心腸。”
方大福陪著笑,說道:“到底做了幾年的鄰居,哪能見死不救的?”
曾遂唔了一聲,也不提看人的事,算是默許了這事。方大福心情大好,又笑著說道:“大人前些時候說是要回大營的,大約什麽啟程?”
曾遂微眯了眼睛,背躺在榻上,緩緩說道:“今日晌午過了,就要走了。”
“哦,這麽急。”方大福說,“咱們還沒來及收拾了。”
曾遂扯了麵皮,眼角細紋漾出兩道深痕,微笑著說道:“要收拾什麽?帶幾個得力人過去就行了。”方大福一邊笑著說是,一邊將手下動作使得活絡。
晌午過後,大隊人馬就聚在門口了。方墨見隊伍人數眾多,足有四五十人,而且大多是南人,女眷仆奴也都有,心裏這才安定下來。幾人跟在方大福後麵,隻管低了頭,隨著人流往前走。
傍晚時分就到了北狄四王子宇文曜大營裏。方墨見那北狄大營營房連綿了大半座山峰,黑鷹大旗迎風飄展,遙遙看去,整個山穀一片灰黑,隻有無數群鷹臨空展翅。走得近了,營房裏人流穿梭如織,卻也絲毫不顯雜亂。她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
到了大營之後,曾遂帶了數名親信前去複命,方大福等人就留下來打理行囊包裹。他們留住的這處營帳也多是住了一些南人,文人武士都有,大多都是帶了自己隨身仆人。曾遂帶的這些人馬各自分了幾處帳營住下來。
蕭幀見這一趟頗是順利,遙遙看見遠處肅北城牆巍峨,燈火通明,他心情大為放鬆。隻等了今夜天黑,幾人就要偷偷進城了。可方墨似乎不開心,眉眼之中總帶了抹淡淡擔心,一人坐於山坡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蕭幀看見孫瑾瑜走了過去,他也拍了拍屁股,慢慢挪蹭過去。聽到孫瑾瑜正在文方墨:“你在看什麽?”方墨微微抬了頭看向遠方,天尚未全黑,傍晚餘光照在她臉上,細眉淺淺,而黑眸幽深寂寂,一張小臉猶是清麗白皙,她說道:“那就是肅北城了。”
孫瑾瑜看著遠方家園,臉上帶了笑,說道:“是啊,咱們今兒晚上就可以回去了。幀少爺跟我說過,偏西那處城牆下有一個洞,咱們可以從那裏鑽進去。”
蕭幀微不可聞哼了一聲,孫瑾瑜連這事都跟方墨說。那處小洞還是他跟徐玉笙發現的呢,他們打小就上了山,王爺管得嚴厲,等閑時候也不讓回城裏,有一回實在憋不住了,兩個人順了城牆找了個遍,總算是找了這麽一處好地方,就偷偷溜進城裏好吃好喝胡玩了一夜,天微亮再若無其事回到山上,瞞了幾年都沒人知道。這洞十分隱蔽,一般人是不會發現的。若不是找不到便捷進城的道,他還不想將這事告訴孫瑾瑜呢,誰知道這小子轉頭就跟方墨說了。
方墨卻不再說話,眉眼仍是不快活。三人就這樣並坐在山腰上,暮色沉沉漸漸從後麵襲來,不過轉眼工夫就籠罩了整個大地。
待到各處聲響慢慢歇停了下來,方大福領了方墨三個從大營裏轉悠出來,眼見肅北城牆就在不遠處了。方大福停下腳步,笑著說道:“你們幾個趁這時候快走吧。”
方墨一驚,連忙說道:“爹,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方大福摸了摸她的頭,微笑了說道:“傻孩子,我在曾遂身邊待得長久,他的親信也多是知道有我這一號人的,方才咱們過來的時候,那巡邏的也看見了。我若不是不回去,整個大營隻怕馬上就會鬧翻了,你們哪裏還走得成?你放心,我留下來,不會有事的。曾遂還指望著我醫好他那一身病呢,絕不會為難我的,若是有人問起你們,我也好幫忙拖延一二。”
方墨斬釘截鐵說道:“不行爹,曾遂這人心臉不符,未必有那麽好糊弄,你可不要被他的表象給騙過了,你一定要跟我們一起走。”
方大福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你這孩子怎地不聽話?現在是什麽時候,還在任性胡鬧?你要再鬧下去,整座大營都要知道了,咱們全要將命擱在這裏了。隻要你們娘倆好好活著,咱們一家人總會團聚的一天,也不急在這麽一時。你快走吧。莫要誤了大事。”
方墨還要堅持,方大福臉色一沉,說道:“方墨,我是打定了主意不走的,你多說無益,還是快走吧。”
方墨見他實在堅持,隻得跟著蕭幀孫瑾瑜往城牆方向摸去。
方大福見他們幾人不見人影了,方才摸了一把臉上淚水,慢慢走回去。到了自己帳營裏,裏麵黑漆漆的靜悄悄的,方大福心裏想到女兒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麵,頓時覺得眼圈發酸,又要落下淚水。
帳營燈火突然通亮起來,嚇了方大福一跳,眯了眼睛看向那燈火。曾遂正坐在大帳中間,緩緩撥弄著手中茶沫子,燈火在他身後映照,青色衣衫流轉著淡淡儒風,背了光,看不出他臉上真實表情。方大福明明覺得他與平時並無兩樣,似乎還帶了笑容,可他心裏卻覺得刺骨寒冷,一種讓人窒息的恐慌慢慢掐住他的喉嚨。
曾遂微微笑了說道:“方先生,你閨女送走了?”他的語氣當真十分溫暖和氣。
方大福卻一下子跪在地上,磕頭不已,說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閨女,我閨女……”
曾遂緩緩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道:“方先生,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腸太軟了,偏又不會做戲。你以為我當真信了你的那一通話?哎,說實在的,我還是要好好感激你的,原本我也沒多大把握將這幾個人一並全抓了,你這閨女年紀雖小,卻十分聰明,確實不好應對。還好啊,你把他們一股腦全送到我手上了。方先生,你又幫了我一回了啦,我到底要怎麽感激你才好?”
曾遂這話說得真誠無比,方大福卻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慢慢從心裏彌散開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