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抉擇

宇文熙看著悠閑坐下來的方墨,說道:“你都聽了些什麽?”

方墨笑著說道:“我去那的時候,五王子你還沒有去呢,我聽的東西確實不少啊。”宇文熙一愣,她既是去得這麽早,那自是該聽不該聽的全都聽去,他想起自己方才樣子,一時氣結。方墨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說話。

宇文熙見她這樣子,索性一笑說道:“不過是為了求存做些樣子吧,也沒有大驚小怪的。你不是也裝作。”方墨一笑不語。

宇文熙想起方才隨口話語,腦海裏頓時一驚,定定看著方墨說道:“你方才說什麽?我去了河圖就再也回不來了?你怎麽知道的?你去過河圖?”

方墨搖了搖頭,說道:“河圖在哪個方向我都不知道,怎麽會去過?我知道你去了河圖就再也回不來,自然是聽別人說的。”又抿嘴笑了起來,湊過頭去,低聲說道,“但那人卻不是你,我知道你那會是裝樣子的。”

宇文熙不由得一愣,他早就知道他去了河圖之後,就不可能再回來的。不過死在河圖和死在路途,這區別還是有的。他又定定看方墨一眼,索性也坐了下來,說道:“方墨,你想要什麽?”他與她交集多次,自是知道她不會白白救他的。

方墨眉開眼笑說道:“不知道五王子還記不記得我們之間曾有過一個約定?”宇文熙又是一愣,點頭說道:“自然記得。我許你三回不死,你以後就是我的人。從此唯我命是從。我若是欠你三回性命,就得許你一件事情。”

方墨臉上雖是笑嘻嘻,黑幽眸子如一潭深水沉寂,說道:“記得就好。我若是這回將五王子從絕境裏救出來。五王子是不是已經欠了我三回性命了?”

宇文熙臉色也沉重下來,前事如潮,他自是清楚記得自己是怎麽被這丫頭戲弄的。不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丫頭雖是使了一些詭計,卻確實已經得手兩回。他若再被她救一回,那就是三回了,理當許她一件事情。這丫頭早非當年,漠北蕭家軍第二軍統帥方墨,她如此處心積慮。要得東西自是非比尋常。

宇文熙似笑非笑看著方墨,淡淡說道:“要不要出去,決定卻在我手裏。”

方墨笑嘻嘻說道:“那是,那是,要死要活。決定當然在五王子自己手上。我這回過來,也就是問一聲,五王子若是想活,就吱會一聲,若是不想活,那我就回去了。”

宇文熙見她說得這般輕鬆,似乎隻要他開了口,他眼下困境就會立時解開。不過這事可大可小,若是因這一事。引來後來無數後悔,那就得不償失了。宇文熙一時難以抉擇,抬眼見方墨這般卯定,如同自己生死就在她手中一樣。宇文熙心中有些不爽,便說道:“方墨,在這裏。你最好還是多擔心一些自己吧。”方墨眨了眨眼睛,說道:“五王子操心了,我既是能來,那自是也能走。五王子要是想喊叫起來,請盡管,咱們可以看看誰的得失更大一些。”

宇文熙一時氣結,他原本就陷入了刺殺北狄可汗宇文賀然的泥潭之中還沒有拔出來,原本是想拿了方墨,將他從這泥潭中解脫出來。不料不僅事未成,反還自己落入了絕境之中。他與這丫頭交手多次,早知道詭計多端,身手出眾,自己不及她。她在他營帳之中出入比他還自由,要輪算計,他一階下囚,也隻有別人算計他的份,哪裏還有他算計別人的份?

方墨一句話還真堵死他。

宇文熙看著方墨,又問道:“方墨,你到底想要什麽?”

方墨收住笑容,說道:“五王子放心,我要得東西,絕對是你給得起的。”

宇文熙定定看著方墨,心裏越發躊躇。就這時候,營地外麵突然起了一陣喧鬧,方墨看了看外麵,站起身來,說道:“五王子好好考慮考慮,過了今晚,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她說完後,就轉身掀了帳簾出去,留了宇文熙一個人在靜坐。

方墨在大帳門口站一陣,看見灰蒙蒙夜色之中有幾匹快馬奔馳過來,她想了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後,慢慢走過去。馬上的人跳了下來,正圍著蘇福海在說話。方墨怕生了意外,不敢靠太近了,隻佯裝在篝火旁邊烤火,一邊聽那邊動靜。不過這夜風大,她聽了好一陣,也隻聽了幾個字眼,一時連貫不起來。她索性又轉到一處營帳旁邊偷聽。其餘人話都能聽到一些,隻蘇福海這人謹慎,聲音壓得太低,她一字也沒有聽聽清楚。正要走開來,突然聽見旁邊大帳裏麵傳來幾聲咳嗽聲。

方墨一愣,左右看一眼,巡邏的人正轉到另一邊去了,幾個守在篝火旁邊的人都圍過去聽蘇福海說話,這邊剛好無人。她伸手將帳簾掀了一道小縫,一眼就看見裴胥青坐在裏麵。

方墨心中一驚,欲待再看,裴胥青咳嗽聲突然止住了,她的手迅速縮回去,左右瞟一眼後,立時就閃身到暗處了。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想到,這裴胥青轉了一圈,還是轉到她麵前了。方才雖是隻有一眼,可裴大少爺那麵色實在不敢恭維啊。

方墨心情大好,在暗處躲一陣,並沒有見到帳營裏麵有人出來,她就摸到廚房裏麵。廚房幾張桌上擺滿了飯菜,幾個內侍正在分裝食物,一邊嘰嘰喳喳說話。小孟正在灶前忙活,一個長辮子盤在脖子上,兩撇胡子盡是汗水,見方墨進來,便衝她擠了擠眼睛。

方墨背過身去。小孟丟了手中鍋鏟,催促這幾個內侍動作快些。這幾個內侍雖是回嘴說了他幾句,但是手下動作仍是快了許多。不大會就各自端了各自食盤離開。

小孟走到方墨身邊,說道:“怎麽樣?怎麽樣?他有沒有認出你來?”

方墨點了點頭,小孟幸災樂禍說道:“你看,你看,我就說你一定會露破綻吧,你還偏不信?就你隻會那幾句學嘴,一開口準露破綻。你看看我,那就沒有一個看出破綻來。”

方墨哧一聲笑,揪了一把小孟胡子說道:“我是有意讓他認出來的。這樣才好說話。你還說你沒破綻,我告訴你,你這胡子首先就現形了。你看見哪一個北狄人蓄兩撇胡子的?”

小孟捂住了嘴巴,說道:“你別揪,你別揪,你沒有見過兩撇胡子的北狄人,我見過啊,還見了不少呢,誰說不像了?”

方墨鬆了手,看了看外麵,低聲說道:“我剛才看見裴胥青了。”小孟也是一驚,說道:“你沒有看錯吧?”方墨冷哼一聲,說道:“他化成灰,我都認識,怎麽會認錯?”

小孟好笑說道:“是啊,你差點讓別人一命歸了西,他化成了灰,你都認識,你化成灰,估計他也認識……”又一驚,手指方墨鼻子,說道,“你不會讓他認出來的吧?”

方墨眉頭一皺,說道:“你盡管放心,他連我的麵都沒有見過,怎麽可能認出我來?”又將小孟扯過來,低聲說:“是這樣的,他在中間第二個大帳裏麵,我隻看了他一眼,看得也不清楚,你一會問問送飯菜進去的人,問他看到的情形,看看那裴胥青是不是受了傷?怎麽到了宇文曜的手裏的?”

小孟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可千萬不要在他麵前露麵。這人可是人精。”

方墨點頭說道:“我知道,咱們辦完了宇文熙這事,就把這家夥一起帶回漠北去。”小孟搖了搖頭,說道:“我看難。”

“難也得辦。”方墨抓了一個雞腿,就往門口走去,一邊頭也不回說道:“我出去一下。關於那姓裴的事,你可要問清楚。”

方墨出了廚房,瞅了巡邏剛過去空隙,閃身進了旁邊草叢裏,輕走一陣後,撅嘴學了幾聲秋蟲叫聲。她聲音剛落,草叢裏就響起了回應,不大會,李進等人就圍了過來。方墨低聲說道:“李叔,裴胥青也在這裏。”

李進一驚,說道:“千萬不能留這人到大都去。”

方墨點了點頭,說道:“李叔放心,我若是不能將他抓回漠北去,就一定取了他性命。”李進歎氣說道:“裴家的人若是跟宇文曜這人見了麵,許是又會整出永曆三十年的事來。”方墨幽黑眸子變冷,拳手不由得捏起了。

入夜了,草原上風刮了起來,外麵篝火忽閃,明暗不定。有兩個內侍送了飯菜進來,宇文熙抬起頭來看,是兩個陌生麵孔,不是方墨。

兩人布好飯菜後,就躬身退了出去。宇文熙一點胃口也沒有,仍是靜坐著不動,諸多事情來回徘徊,他心中始終猶豫。

先前兩個送飯菜進來的內侍在大帳外麵靜站等候一陣,約莫到了時辰進來,見滿桌飯菜未動一筷,兩人不由得對看一眼。悄無聲息收了碗碟要出去。宇文熙突然叫住了他們,說道:“我這帳中太亂了些,喚個人過來收拾收拾。”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