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偷襲
眾人紛雜議論聲四起,一時打破了先前暗自對峙的局麵,雖然鬧哄哄一片,暫時也定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卻也逐漸表露了對呼延龍提議的心動。這些能上結義堂的匪首大多數是走投無路才上山,心裏還是希望能過安穩日子的,如果能不打不殺就能活得不錯,誰願意再把腦袋掛褲腰帶?
呼延龍的提議也不新鮮,隻是大夥以前都是各幹各的,沒有往這一路想。試想,那些從這條道過私貨的人有幾個願意被搶被殺的?能出少許銀錢就能換個太平,有何不可?隻是這玉泉山這些匪賊都是各自為王,給了一家不給另一家,那肯定是不行的,也隻有大夥都有東西倒手,才會天下太平。這樣說來說去,就得需一個牽頭的,定一個讓大夥都心服口服的章程來。
呼延龍既是出頭將人都邀到一起坐下來說話,那這個牽頭人選他肯定是想自己做了,可是大夥便是同意呼延龍的提議,也未必願意讓他白白占了這個便宜。所以結義堂裏各色議論紛紛攘攘,爭得臉紅脖子粗,提了不少牽頭人選。
呼延龍隻坐在主位上麵緩緩喝茶,臉上笑意始終溫煦。正如方墨所說,這事急不得,越急大夥就越是覺得你心裏有鬼。其實,便是他們不推選了清風寨,到時候武力威嚇之下,誰敢再不聽?
結義堂裏鬧哄哄吵成了一片,這時大堂裏突然闖進來一個青衣嘍囉,滿臉都是慌張之色,徑直走到呼延龍耳邊,小聲耳語幾句。呼延龍手中茶盞一下子掀翻在地,驚一聲:“什麽?這事當真?”
那嘍囉滿頭都是汗水。點頭說道:“確證無疑。”呼延龍滿臉陰沉,突然站起身來,不發一言,轉身就進了後堂。
結義堂裏一眾匪首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大會,有匪首帶了暗哨留在山下以防意外的,這時也紛紛慌慌張張進了大堂裏。嚷道:“不好了,官兵上山了。”
滿堂頓時驚慌,不知道是誰嚷了一聲:“他娘的,老子們中計了!這清風寨跟官兵是一窩的,這是想將咱們一網打盡呢。”
滿堂乍開了鍋,正群情激奮時,洞開大門裏突然湧進四五十手持弓弩的青衣嘍囉,將眾人圍成了一團。眾人於是越發驚慌,有先前與清風寨通了氣,這時也亂了手腳,大聲叫嚷道:“呼延龍,你他娘的,這是何意?”
後堂簾子突然被掀開了,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青衫少年,麵目冷寂俊俏,一雙黑幽眸子無比森寒。眾人與他對看都不由得心中生寒,偌大堂中一時竟鴉雀無聲了。
進來的方墨冷冷看過這些人,沉聲說道:“都看好了,誰要敢擅自出門,隻管射殺!”
眾人不知方墨來曆,見她突然下了格殺令,有桀驁不馴者見她年少體弱。不顧一切上前一步。正要伸手捉她,幾聲冷箭出動聲響,直接將那人胸口射穿了數個血口子。
那人嘭一聲倒地後。結義堂中所有匪賊皆是滿麵驚悚,這才意識到,麵前這青衫少年的話不是妄語。
方墨冷眼看過這些人,冷森道:“諸位當家的,誰要不想活了,盡可再試一回!”而後一掀衣擺。轉身就進了後堂裏。穿了後堂門出去,呼延龍正帶著清風寨百餘寨眾集結完畢。迎上來,低聲說道:“大當家的,這事出得太巧。”
方墨看了他一眼,她對碰巧一說從來是不相信的,偏是這一日官兵就上山剿匪了,還這麽準確直接就的摸到了清風寨的山腳下,要說沒有內奸,打死她她都不相信。隻是眼下這內奸是出至清風寨內部還是結義堂裏那些個匪首中,一時也沒辦法分說。眼下要緊的就是攔下進山的這夥官兵。
方墨問道:“其他人呢?”
呼延龍說道:“他們都去了林子裏。”官兵進山太快,又不是從正麵摸過來,要不是方墨前些日子在山道旁邊的樹林裏增添崗哨,隻怕是對方摸到了山腰,他們都不會發覺。半山腰樹林裏有他們布下的第一道防線,他們將會在那裏與官兵遭遇。
方墨點了點頭,正要說話,突然聽到馬蹄聲響,抬頭看,是呼延柔佳騎了馬,拿著長槍出來。呼延龍一見她,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冷聲喝道:“你出來幹什麽?還不回去?”
呼延柔佳努了努嘴,卻沒有說出聲來,看了看方墨。方墨轉頭對呼延龍說道:“大寨主放心,四小姐跟我一道,我會盡力護她周全的。”呼延柔佳紅撲撲臉上不由得露出喜色,眼巴巴看著呼延龍。呼延龍心裏雖然擔心,仍是不想呼延柔佳涉險,但是方墨都開口了,他實在不好拒絕,隻得冷著臉對呼延柔佳說道:“仔細跟著大當家,勿要衝動行事!”
呼延柔佳大聲說道:“二哥放心。”
方墨對呼延龍又說道:“大寨主勿要去了,這山寨裏也少不了人坐鎮。”呼延龍點了點頭,結義堂裏還有這麽多匪首,確實少不了人留下坐鎮,方墨來清風寨時日不長,這事她不大合適。
呼延龍後退幾步,看著方墨等人上了馬後,忍不住再三叮囑呼延柔佳:“一切事情要聽大當家安排,千萬不可亂來!”呼延柔佳一連點頭。
方墨看了看身後眾人準備妥當人馬,想起福威鏢局的那些人來,又對呼延龍說道:“大寨主別忘了福威鏢局那夥人。”
呼延龍點頭說道:“大當家放心,我早派了人手將那幾人關起來了。”
方墨這才勒轉馬頭,帶著眾人穿了崖壁出去,直奔山腰樹林裏。
二三月季節,南方氣候早已轉暖,而漠北這邊冰雪卻才開始融化,玉泉山為祁山山區最高主峰,山頂積雪終年不化,清風寨緊鄰玉山主峰,山腰樹林裏積雪森冷,尚未開始融化,道路難行,山下的官兵還沒有到這裏。方墨帶人趕到時,張均平等人正潛伏在挖好的溝壕裏麵。他看見呼延柔佳時,不由得一愣,皺著眉頭,說道:“四小姐怎麽來了?”
呼延柔佳挨蹭到方墨身邊,也不看他,隻說道:“怎麽沒有看到官兵?”
張均平低聲說道:“快到了。”頓了一會,又說道,“四小姐出來,大哥知不知道?”
呼延柔佳轉頭看他,說道:“二哥知道,這事是他許的。”張均平臉色雖是難看,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方墨左右看了看,低聲問張均平:“三寨主四寨主呢?”
張均平指了右邊樹林,低聲說道:“老三帶著人在那邊。老四還沒有來。”
方墨一愣,眉頭不由得輕輕一皺。若是內奸是清風寨的人,那就麻煩了。不過她心裏雖然急躁,這時候也不得不壓了下來,帶著呼延柔佳等人靜靜潛伏了下來。
頭上日頭漸漸升高了,雖是紅燦燦耀眼,方墨卻覺得身上並沒有一絲暖意,山中冷風吹在身上,臉上那層皮似乎失去了知覺,眼前白花花雪地晃眼,也沒有過多久,她就聽見樹林裏傳來了細微的窸窣聲響,漸漸地可以看見灰色人群如螞蟻一樣細密出現在白茫茫雪地裏。
漸漸近了,張均平的臉上越發蒼白,他們雖然早得了官兵要進山的消息,卻沒有想到對方會有這麽多人馬,竟似有千餘人,看前方他們訓練有素謹慎萬分的行進動作,這些人絕非是尋常的府衙差役,也隻有正規的軍隊才能做到這一點。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張均平已是可以看清對方滿頭大汗的臉了,就連一邊不懂軍情的呼延柔佳也露出了焦急緊張神色,頻頻看向方墨,可是方墨本人仍是一動不動低低伏著。
呼延柔佳不由得伸手扯了扯方墨衣袖。方墨壓低聲音果斷說道:“再等。”
呼延柔佳隻得壓住狂跳的心,看著前方,漸漸地她可以聽見對方粗壯的呼吸聲了。
方墨突然揚起手,進攻的手令一下,林子立時響起了細密的箭出聲響,行在最前頭的官兵紛紛慘叫倒下,還未等後麵的人驚魂定下來,前方白茫茫雪地裏突然鑽出無數人來,喊殺聲震天響起。
這次偷襲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以以逸待勞之師應戰疲倦不堪的進山官兵,對方人馬雖然勝己許多,卻仍是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山寨一眾人身上穿著簡單,行動靈活,而進山官兵遠途進山,雖是有內線引路,因山中積雪深厚,不易跑馬,步涉而來,早累得筋疲力盡,被猛地衝殺之下,陣腳大亂。
白茫茫雪地上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熱血遇了冰寒冷血,山林之中漸漸起了一層水氣。
方墨一刀將一名官兵的頸脖消開,看一眼樹林裏戰況,彼時山寨眾人雖然勇氣不減,可是進山官兵們也開始穩住了腳跟。她幾刀殺出一條道來,奔到張均平身邊,說道:“趕緊帶著大夥往山裏撤退。”
張均平一愣,己方人氣正盛,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可不是撤退的好時候。但是方墨卻不由分說,一把扯過呼延柔佳,對張均平嚴聲令道:“你們帶著人先往山裏撤,我帶人斷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