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玉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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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墨回到家中,蘇瑾娘早擺好了飯菜正等著她。屋角點著燈火,映照著桌前一大一小兩張笑臉,方墨心情很好,笑眯眯洗了手上桌來。

聶雲旭睜著烏溜溜大眼睛隨著方墨轉悠,蘇瑾娘不禁唬著臉催促說道:“旭兒,看什麽呢?還不快吃?”聶雲旭連忙低下頭,緊扒一口飯菜。方墨撲哧一笑,聶雲旭嘴角掛著米粒看著方墨,含糊說道:“墨姐姐,你今晚上不會再出去了吧?”

方墨搖頭笑著說道:“我又不是夜貓子,怎會天天晚上出去?”又替了聶雲旭擦了嘴角飯粒,說:“你問這做什麽?”

蘇瑾娘笑著說:“他是想跟你一起出去,在我耳邊不知道叨了多少回了。”聶雲旭也點了點頭,說:“墨姐姐,你上次不是說,若是我能拉弓射中兔子,就帶我出去嗎?我前日跟李大叔上山,就射中了三隻兔子,比天琪哥哥抓得還要多呢。”

方墨笑眯眯說道:“原來雲旭已經這麽厲害了,好吧,姐姐下回下山一定帶你。”聶雲旭歡叫一聲,一雙晶亮眼睛喜成彎月。蘇瑾娘心裏一動,看了方墨一眼。聶雲旭吃完了,跑去找隔壁榮家兄妹玩。蘇瑾娘將他送出門口,一連囑咐說:“天晚了,地滑,雲旭,要早些回家。”聶雲旭一邊答應,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蘇瑾娘回到屋裏,看著方墨,低聲問道:“墨兒,你是不是又要下山了?”

方墨點了點頭,說道:“娘放心,這次去得近,幾日就會回來的。”

蘇瑾娘轉身默默收拾。

方墨回頭喚了一聲“娘”。蘇瑾娘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拖著方墨的手,看著她,慎重說道:“墨兒,蕭家的二公子既是回來了,你也該抽手了,你,你總是一個姑娘家,以後也要嫁人的。”

方墨一愣,怎麽一下子轉這事上了?她還從沒有想過這些事呢。

蘇瑾娘見她這茫然樣子,心裏又歎了一口氣,殷殷說道:“乖女啊,我曉得你做這一切是為了報蕭家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可是這事也是有頭的,蕭家的二公子既是回來了,你也該抽手了。你現在已是大姑娘了,娘這一生隻盼著你安安生生過日子,可不想你總這樣跟那些大老爺們混在一堆。”

方墨不由得咧嘴撲哧一笑。

蘇瑾娘眉眼一橫,一巴掌拍在她手上,沉著臉,說道:“娘與你說正經的你老實告訴娘,你是不是看上蕭家的二公子了?”

方墨收斂臉上笑容,詫異問:“娘,你這話是從哪裏聽來的?”

蘇瑾娘眉眼一沉,說道:“你先別管娘是哪裏聽得這話,你隻說,這事是不是真的?”

方墨端正嘴臉,慎重說道:“不是。”

“不是就好。”蘇瑾娘低聲說道:“蕭家的二公子雖然長得俊,也落到了眼下這地步,但是再怎麽都跟咱們這樣的人家隔著天上地下的距離。你既是沒這心思,以後還是遠著他些好。寨子裏這些婆娘們的嘴巴可都不是能容人的。”

方墨微笑看著蘇瑾娘,話說她還是頭一回正視這問題,她雖是心中有蕭幀,可是還沒有想那麽遙遠,這年頭可不興耳鬢相磨,她與蕭幀朝夕相處同進同出可是犯了時下大忌。從燕京一路回漠北路上,身邊的人都是蕭大和蕭六手上的精銳,這些人紀律嚴謹,自然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可是山寨裏的人就不一樣了。這些人多是走投無路才上的山,龍蛇混雜,加之有許多帶了家眷在山寨,女人堆裏閑話多,自然免不了有人在她背後指點。

蘇瑾娘將她看得重,自然聽不得這些閑言碎語。自己隨性慣了,不將這些閑言碎語放心上,卻不想給她造了不少煩惱。

方墨點頭說道:“娘,我聽你得就是了。”她嘴裏說得痛快,心裏卻想著得尋一個辦法來,怎樣來一個殺雞儆猴,滅了這些流言蜚語。

蘇瑾娘拍了拍方墨手,又說道:“這樣就好。娘原先想著孫家那黑小子不錯,有他跟你一道,娘也就不用擔心什麽,卻不想……,唉,不說了,總歸是命。乖女,聽娘一句話,你還是早些抽身罷。等這世道太平了,咱們還是回晉州去,踏踏實實過日子。”

方墨眉眼不由的沉寂下來,這樣世道,不知道何時才能太平?她一時又想起了孫瑾瑜,心裏更覺得堵得慌。

蘇瑾娘見方墨這樣子,又不忍心說下去了,默默進屋替她收拾打點。

連接幾日準備,山寨裏也發生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一個寨中兄弟的大嘴婆娘被自家男人吊起來狠狠抽了幾鞭子,幾日都下不來床。寨中幾個喜歡背後說閑話的婆娘都駭得不輕,一時都不敢再聚一起說三道四。蕭大爺帶了不少人手下了山,也不知道去忙什麽了。

方墨是連夜下山的,晝伏夜出,幾日後就趕到了祁山山區最西端,大周與北狄交界之處。這裏有祁山最高主峰玉泉山,山頂積雪終年未化,這裏同時也是逆水河和黃河的源頭,地勢險惡,山脈層疊,少有人煙的密林浩浩無邊,山中沼氣毒霧彌漫,是尋常商隊的禁區,卻是強盜土匪們的樂土。

逆水盟約之後,大周與北狄劃逆水河而治,兩朝在這裏相接。漠北十六州盡歸北狄鐵蹄下,這裏民眾猶如生活在水火之中,初始常有流民群大舉南遷,導致關內混亂不堪。半年後,大周為保邊關安穩,竟是定下嚴律,於潼關設卡,嚴禁關內外人口進出。

可是求存之事如何能禁得住?有許多活不下的漠北民眾要麽鳧逆水偷渡過去,要麽就從玉泉雪山翻過去。漠北雖然貧瘠,可是良馬皮草藥材卻是南方所稀罕的,南方的富裕昌盛也是北地所向往,有許多為求暴利的商販不惜冒險從這條險道進出,倒販兩邊物資。諸多原因使得這片禁地越發混亂不堪,大小土匪山寨就有七八座,更別提零散行事的了。

大周與北狄均有派人馬上山整治,卻都铩羽而歸。好在這裏貧瘠,無甚油水,這些土匪惡霸們也就是占山為王,做一些攔路打劫的勾當,與兩朝根本無甚關聯,雙方都不願意再花血本收拾這裏,也就隻好由它繼續混亂下去。

這樣的好地方方墨自然不會放過,祁山十八寨之一的清風寨就是在這一處。首領寨主呼延龍是原肅北名將呼延雲慶的嫡親侄兒,在肅北軍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當年惠州被宇文颺拿下,他僥幸不死,帶殘餘人馬躲避山中,後來就被方墨收攏在旗下了。他得了方墨要過來消息,早早就帶著心腹手下迎到了山門口。

正清晨時,薄霧森森,林中幾隻倦鳥驚飛後,呼延龍就聽見了浩浩蕩蕩馬蹄聲,百餘鐵蹄震動山林之中殘雪紛紛下落,一時打破山林寂靜。迷茫山道之中,一條灰黑長龍轉瞬間就到了跟前。領頭的是一纖瘦俊美少年,一身青衫磊落,白皙尖臉仿佛隻有成人巴掌大小,一雙黑幽眸子璀璨耀目,一勒韁繩,青衫飛揚,令馬駐足。她身後百餘眾騎都隨之收住了腳步,轟隆隆馬蹄聲突然而止。

呼延龍立時上前,大聲呼道:“大當家的。”

方墨一躍而下了馬來,緩步上來,笑著說道:“我又不是不識路,怎勞駕大寨主親自下山迎接?”

清風寨大寨主呼延龍約莫三十四五,為肅北名將呼延雲慶兄長二子,黑長臉上留著三寸美髥。伸手引方墨上山,一邊笑著說道:“大當家的難得來一回我這寨子裏,我哪敢怠慢?快請。”

方墨不敢在他前頭行走,隻笑著請呼延龍先行,呼延龍推辭不過,隻好於前頭領著方墨等人上山,兩人一邊說話。呼延龍問了蕭幀境況,歎氣說道:“實在我這寨子裏走不開身,隻好讓老2替我去的。”

方墨笑著說道:“大寨主是看著幀少爺長大的,他怎會因這事怪你?他老早就惦記著要過來看您,這回若不是我搶了先,上山來見您的就是他了。”

呼延龍心懷安慰,歎氣說道:“幀少爺才回漠北,諸事繁雜,哪能輕易脫開身?眼下漠北艱難,隻盼著早些趕走這些北狄狗,咱們大夥才能團聚過安生日子。”

方墨一邊走,一邊舉目看四周環境。玉泉山為祁山最高主峰,山頂隱在半空之中,雲霧繚繞,恍如空中仙境,山頂積雪從未化過,寒氣森森撲麵而來,越是往上,呼吸就越是艱難。站在山腰處回身望下去,懸崖峭壁處處,幽深密林之中沼氣毒霧森森,望之令人生寒。

清風寨位於玉泉山旁側一小山穀之中,隻有一條崖縫可以出入,寨中屋舍皆是竹木做成,環山壁而建。

呼延龍將方墨等人迎進了山寨結義堂裏,又招了另外三位當家寨主來見。清風寨的人多是呼延龍嫡係人馬,方墨除了對呼延龍和二寨主張均平熟悉外,其餘兩人並不熟悉,因是不知底細,對方兩人也都是狐疑神情,她也不好這時就說出來意,隻是說了幾句場麵客氣話。

呼延龍見方墨麵有倦色,領著她見過眾人後,就招呼廚房上了飯菜招待。方墨雖然男裝,但是呼延龍是知道她的底細的,不好單獨陪桌吃飯,邀了與眾人一道共用。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