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騎兵

蕭幀一下爬起來,身上猶還帶著未熄滅的火苗,猛地衝向那大門,兩手使勁向兩邊要掰開兩扇緊閉大門。他血紅眸子呲起,前額頭發被燒焦卷起,半邊臉上肌膚有巴掌大小已經燒掉了一層皮,露出血紅肉來。

方墨一把抹掉臉上淚水,抓了蕭幀胳膊,說道:“蕭幀,開不了了,咱們得趕緊出城。”蕭幀一把甩開他,血紅眸子惡狠狠瞪著她。方墨掙紮站起身,情急一下手中彎刀頂住蕭幀喉嚨,凶狠說道:“蕭幀,你給我清醒一點!你救不了徐五了!你看看這裏,這裏是哪裏?便是你開了這門,又能怎麽樣?隻不過讓徐五白白死了!”

蕭幀背頂在火熱牆壁上,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方墨放開他,鬆了一口氣,冷冷看了一眼身後高聳宮牆,說道:“蕭幀,你放心,隻要不死,咱們總有回這裏的一天。”蕭幀隨她眸子看過去,大周皇城巍峨連綿,裏麵宮殿縱橫交錯,不知幾數,身後宮牆依舊是一團火熱,而他血紅眸子卻漸漸陰冷下來下來,似罩了一層黑重塵霾。

方墨看了四周一眼,說道:“走吧。裴胥青怕是馬上要追來,咱們得趕緊出城去。”蕭幀默不作聲緊跟在她身後往前奔去。

燕京城中到處都是亂糟糟一片。許多人家家門大開,哭聲喊聲從裏麵傳來,大街上人流如織,車馬慌亂往前麵奔著,走不了幾步,就可以看見一兩死人當街躺著,著了火的屋舍比比皆是,濃煙飄散在空中,遮住了皎潔月色。

方墨突然收住了腳步,看了看蕭幀與自己身上。他們身上還穿著宮女服飾。兩人臉上身上還帶著血漬,尤其是蕭幀,衣衫被火燒得殘破不堪,多處肌膚**著。粗看麵相是女子,可細看了,那男子喉結,大手,腿腳卻是瞞不了人的。若不是來往路人行色匆匆。暫時無暇顧及其他。隻怕他們兩人早引得無數人側目了。

方墨帶著蕭幀拐到一條小巷子裏,見一家人家大門開著,裏麵靜悄悄無聲,似乎人都走光了。他們兩人悄無聲息進去,摸進房裏,方墨找了件男衫仍給蕭幀。說道:“蕭幀,你趕緊換上,你這一身。咱們可是走不遠的。”

蕭幀接了衣衫,看了一眼方墨,出了門去。方墨翻了一件自己能穿的。掩著門換上,將頭上頭發盡數挽起,正忙著,突然就聽見外麵傳來一聲尖叫,她立時握了彎刀出去。

大院裏麵蕭幀手持了短匕站著。冷冷看著跪在地上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那婦人頭上身上皆是灰塵,抱了孩子,嚇得索索發抖。方墨蹲下身來,手中彎刀挑起婦人下巴,說道:“你是這家裏的人?”那婦人點了點頭,突而又慌忙搖頭。她懷中那孩子約莫四五歲的樣子,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眼睛看著方墨。

方墨一笑收了刀,對那孩子說道:“小弟弟,你娘不知道,你來說,這裏是不是你家?”那孩子看著方墨,突然大聲說道:“你是壞人,我不告訴你。”

那婦人驚得一下子捂住那孩子的嘴巴,驚恐看著方墨。方墨看著蕭幀衣衫雖然換了,可是手臉卻沒有清理。估計是在廚房換了衣衫後,就發現了這對母子的。蕭幀這樣子十分招人眼,若是這婦人說出蕭幀特征,隻怕是要壞事的。可是要殺這對母子,方墨又覺得有些不忍。她思量片刻,提了那婦人起身,將她與那孩子帶進屋裏,說道:“麻煩你在你家衣櫃裏呆上些時候吧。”

說完了,將這婦人與孩子嘴裏塞了東西,雙手雙腳都縛住了,塞進了衣櫃裏,將櫃門用繩子纏緊了。

方墨將蕭幀拉回房裏,找了一頂大沿帽給他戴上了,說道:“好了,你這樣子,一時也無人能認出你來,咱們走吧。”兩人出了門去,蕭幀突然站了腳步,對方墨說道:“我有東西落這屋裏,你且在這裏等我一陣。”

方墨左右看看,說道:“那你快些。”

蕭幀點了點頭,進到屋裏,很快就出來。方墨看了他一眼,說道:“東西找到了?”

蕭幀大沿帽蓋住了眼睛,隻嗯了一聲。

兩人穿了亂糟糟街道趕到西大街據點,屋門開著,裏頭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有人沒人。方墨蕭幀對看一眼,分別拿了刀在手裏,小心翼翼進去。方墨尋到角落,點了燈。昏黃燈火之下,這屋裏到處是亂糟糟一片,桌椅橫倒在屋中正中間,神台上的一應東西盡數散落在地上,牆上還濺散了許多血漬,打鬥痕跡處處可見。

方墨的臉色變得蒼白,她到燕京之後,就在這城裏布下十餘據點,以作情報收集和人員聯絡。進宮之後,將部分人馬遣出城去,以作往漠北的沿途打點。燕京城裏餘下的這些人一概交與孫瑾瑜打理。現在這裏情況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事的,孫瑾瑜隻怕是遇到了麻煩了。

蕭幀在後院子裏也找了一圈,對方墨搖頭說道:“後院無人。”

現在這時候擔心孫瑾瑜等人無濟於事,兩人能活著出城去是眼下最大問題。方墨站起身來,一把一方地上的所有東西,取了等來,將燕京地圖打開了。細細思量一陣,低聲說道:“現在裴胥青隻怕是已經出了宮,北門是不能走了。咱們從西門出城,繞這條道,到浠水去。”

蕭幀蹲坐在她旁邊,皺著眉頭說道:“這樣一來,怕是要費不少時日才能到浠水。”方墨點頭說道:“裴胥青絕對不會放任你回到漠北去的。現在燕京往漠北這條主道上隻怕布滿人手,專等著咱們呢。我選的這條路雖然費時,但是勝在安全。就走這條路。”

兩人商定好了,也不做停留,吹了燈,直接往西城趕去。這時候街上行人漸漸少了,持槍拿刀的士兵卻多了起來,一隊隊人馬往北邊趕去,馬蹄疾快,完全不顧路上行人來往。有無數慌亂人被擠到大街兩邊,多事者低聲議論紛紛。

“聽說忻王弑君篡位不成,帶著人馬逃出城去了。這些軍爺就是為捉拿反賊的。”

“就是就是,剛才北街那邊有大隊人馬出城,莫非就是反賊?”

蕭幀方墨兩人隻顧著低著頭趕路,轉到城門那處時人山人海擠成了一團,城裏亂事起,這些人都急著出城去。方墨和蕭幀混在人群堆裏,往城門處推進。

人群後麵突然傳來慌亂哭喊聲,蕭幀身高,回頭看去,巷子盡頭揚起了滾滾飛塵,馬蹄聲摻雜裏麵轟隆隆作響,一大隊騎兵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這些人滿身是血,麵目皆猙獰可怖,一看就知道才經過了慘烈戰事而來的。這對騎兵來勢洶洶,但凡前路有攔道遲疑者,皆是毫不猶豫一刀砍去。

人群越發亂了,瘋狂往前麵湧去。蕭幀緊緊護著方墨讓道一邊。

騎兵如風雲卷過,血腥氣隨風而來,方墨低聲對蕭幀說道:“這是忻王殘餘人馬,他們要出城呢!走,咱們再趟了一回渾水。”

大隊騎兵滾滾往城門衝去,城門守將見這些來勢洶洶,反應十分迅速,立時站起身來,揮著手中棋子,大聲叫道:“關門!趕緊關門!”這些凶悍騎兵中帶頭那人身高體壯,雙腿一夾馬腹,高高揚起手臂,猛地一揮,手中大刀快如閃電出手,直接將那指揮人關城門的守將釘在城門之上。

剩餘守兵還來不及合上大門,大隊騎兵就已經到了跟前,兩隊人馬戰成了一堆。一眾著急出城的居民紛紛避開,生怕被殃及了餘辜。

蕭幀方墨已經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這隊騎兵凶悍無比,守城兵士紛紛倒下。騎兵帶頭那人“駕”一聲大叫,頭一個衝出城去。隊伍最後那人騎在馬上正一槍刺穿一個守城士兵胸口,還未來得及收槍,身下坐騎突然嘶叫一聲跳將起來,險些將他摔下馬去。他夾著血淋淋槍頭勒馬轉頭,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麽狀況,身後一陣疾風突起,一溫熱物體貼後背而來。

他心中一驚,還未等轉頭,脖子上一涼,喉嚨就被身後那人割斷了,一把又被人推了下去。

蕭幀奪馬殺人不過眨眼功夫,然後勒馬轉身,一把將方墨拉上馬背,雙腿一夾,緊跟在這隊騎兵後麵出了城去。

出了城來,是一馬平川的田野,馬蹄聲轟隆隆奔馳著,撕破田野寂靜,許多先前出城的人懵懂回頭,隻來得及看到大隊人馬後麵滾滾塵土。蕭幀原本落於騎兵最後,突然聽見懷中方墨大聲叫道:“蕭幀,快點!”他回頭一看。身後西城城牆上的燈火漸漸通亮起來,無數弓箭手密密麻麻排列著,隨著一人旗幟揮下,破空聲突然細密響起來,皎潔月下盡是點點寒栗箭雨,他們身邊騎兵紛紛中箭落馬。

“駕!”蕭幀大叫一聲,將手中馬鞭舞得凶狠,低著頭將方墨壓在懷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