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情不好的謝香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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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借一株靠牆大樹翻了院牆過去。方墨看了看四周,院裏靜悄悄的,不遠處遊廊裏燈火映照過來,這處樹木稀疏,長廊幽靜,空無一人,顯然是個後園子。宋懷玉拽了拽方墨衣角。方墨蹲了下去,宋懷玉臉色蒼白,瞟了一下四周,指了地上裴霖低聲說道:“他,他好像沒氣了。”

方墨伸手探了裴霖鼻息,又聽了他胸口動靜,低聲問道:“謝香菱是住哪一處的?咱們快些過去。”

宋懷玉點了點頭,重新吃力將裴霖背在背上,方墨在一旁助力,兩人沿著抄手遊廊前行,夙夜深沉,樹影婆娑,周圍靜悄悄,除卻幾盞孤零零燈火,他們一路行來,沒有遇到一個人。

宋懷玉極是吃力背著裴霖,又擔心他就這麽死在自己背上,這裴霖掌了廷尉司多年,在燕京也算是一號人物,就這麽死了,被人察覺,自己一準脫不了幹係。宋懷玉心中害怕,忍不住低聲問方墨:“謝,謝香菱在漠北到底做了什麽?”方墨一邊細看周圍動靜,一邊低聲說道:“你是漠北人,恨不恨毀了漠北的北狄人?”

宋懷玉咬牙切齒說道:“那還用說。”他家在肅北也是望族,北狄圍城之始,全家人為避戰禍,便遷到虞山自家田莊裏,本想著山莊之中物質充沛,安生躲個三五月,等戰火停息了,再回城裏去。誰知道宇文颺人馬掃蕩虞山,富裕山莊成了地獄,父母皆丟了性命,妹妹也失了蹤跡,生死不知。這等大仇,怎能不恨?便是後來肅北淪陷,身邊人又一個個死去,困守內城的艱難,生不如死的日子,這一切還不都是北狄人造成的?

方墨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若告訴你肅北城失,是因有奸細打開城門而起,你怎麽想?”

宋懷玉一下停了腳步,怔怔看著方墨,臉色分明又白了幾分,喃喃說道:“你,你是說,謝香菱是……”這話一出,他自己都覺得驚悚,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謝香菱隻不過是個女子,便是有些心機,可將數十萬條人命這般輕賤,她當真做得來嗎?若她是奸細,那溫國公宋祖安呢?

可方墨臉色平靜,黑幽幽眸子中平靜好似一灘湖水,分明就是承認了這一說法。

方墨看宋懷玉失魂落魄的樣子,白皙麵上不禁帶上了一抹冷笑,說道:“你在溫國公府呆了兩年,宋祖安是怎麽爬上這位置的?你難道就一點都不知情?”

宋懷玉一怔,臉上不由得現出痛苦之色來,他在燕京呆了兩年,其中滋味沒有人能理解。初到燕京時,滿城風雨,肅北蕭家賣國賊是唯一聲音,他明明知道這聲音是不對的,可他又能怎樣?燕京午門每日斬首的漠北人數以十計,午門那處鮮血總是新鮮,廷尉司暗探無處不在。他隻說了一句為什麽?宋祖安便將他送到別莊呆了半年之久。半年之後,這燕京城裏歌舞複舊,再無一句熟悉鄉音,他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士,還能說什麽?也隻得將那一句為什麽埋在心裏深處,忘卻自己是漠北來的。

宋祖安其實對他不錯,不僅與他衣食無憂生活,還將他送進了族中私塾,與親生兒子一般對待,這麽些時日過去了,宋祖安一步步高升,對他也越發看重,他便是有些想法,也隻得強行壓下了。

方墨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還不快走?”

宋懷玉埋頭將背上裴霖往上送了幾分,悶聲往前走。轉了一個彎後,方墨突然攔住他,宋懷玉停住腳步,風撫樹動,廊上掛著的燈籠忽悠悠轉動,青石地上陰影飄忽不定。有腳步聲順著風聲隱隱傳來。

方墨悄然指了指廊下灌木叢中,宋懷玉會意,連忙背了裴霖過去,兩人一同俯在灌木叢裏。遠處長廊盡頭有一盞燈火漸漸過來,兩個青衣婆子一邊說話,一邊慢慢靠近。一長臉婆子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可瞧仔細了?當真是毀了?”

另一人拐了拐了她,低聲說道:“這還能有錯?那郎中是我領進去的,當時雖然隻看了一眼,但是她臉上那傷足有五六寸長,從下巴一直都生到耳邊了。那還能好?”

長臉婆子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若真如此,那咱們的日子怕都不好過了。”

“誰說不是?今日老爺過來,看了一眼,就去書房。往日裏哪裏會像這樣?一準是進了夫人房裏不到天亮就不會出來。我看以後,咱們的日子都不好過了。”另一人唉聲歎氣說道。

長臉婆子又問道:“正院裏五兒那兩個大的這幾天怎麽沒有見到?”

另一婆子冷笑一聲,說道:“誰知道去哪裏?這幾個大丫頭平日裏片刻不離正院,整日跟在夫人身邊,這幾日出了這樣大事,就不見了人影,我看,一準是跑到老爺跟前獻殷勤累得咱們整日裏跟陀螺似的,受氣又受累……”

宋懷玉聽說宋祖安也在這院裏,不由得轉頭看了方墨一眼。方墨小臉近在咫尺,昏黃燈火映照著,那白皙小臉眉眼清淺,靜怡似畫,濕漉漉衣衫緊貼嬌小身軀,胸前玲瓏曲線隱隱可見,早非從前的青澀了。

他一時心跳如鼓,隻覺得這一刻好似在夢中一般。

方墨轉頭看了他一眼,似有所覺,將肩上濕漉漉長裘往胸前拉了幾分,站起身,說道:“走吧。”

宋懷玉這才發現那兩個婆子已是走遠了,臉上有些微燙,連忙低下頭,重新背了裴霖跟在方墨身後。穿了長廊,前方是一處院落,燈火朦朧透出,這般深夜裏,裏頭仍是有人聲傳來。

方墨站住了,低聲問道:“哪處是書房?哪處是謝香菱的正院?”

宋懷玉想及方才那兩婆子曾說宋祖安今日也在這裏,心中不由得一梗。方墨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放心,我今日晚上不取宋祖安的小命。”宋懷玉偏過頭去,避開她目光,指了前方院落說道:“謝香菱就住這裏。”

方墨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你找個地方藏身,我先進去看看。”

宋懷玉連忙拉住她衣擺,說道:“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方墨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留這裏,若是有意外,也好接應。”若是讓宋懷玉跟著進去,那宋祖安恰好又在裏頭,豈不誤事?

宋懷玉仍在猶豫之中,方墨眉頭一皺,宋懷玉原本時時注意她臉色,見她這般不耐煩,心中忐忑,隻得鬆了手去,一再低聲囑咐,“那,那你要小心。”

那院門大開著,有一粗壯婆子正守在當下。方墨學了一聲貓叫,那婆子立時轉了頭四下裏看。方墨趁其不備,一掌切在她後脖上,拖著她扔到灌木叢裏。閃身進到院內,那院中景致甚是幽靜,花木錯落有致,這般冷寒夜裏仍有幽幽香氣傳來。正中一溜排開著五間屋子,簷下掛著數盞燈籠,昏黃燈火之中,那簷下還跪著一人。

方墨身形瘦小,行動機敏,低伏在花木叢中,向地上跪著的那人看去。是個年約十五六的丫頭,生得甚是可人,一雙圓溜溜大眼水汪汪的,頭上濕漉漉正往下淌著水,月白前襟上也隱隱可見一大灘水漬。這冬夜陰寒無比,那丫頭這般跪著青石地上,凍得索索發抖。

正中屋門咯吱一聲打開,一個穿著水紅夾襖的年輕丫頭出來,對地上跪著的那丫頭說道:“還不進來?”

那丫頭連忙起身,許是跪得久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水紅夾襖那丫頭冷哼一聲,扯了她一把,將人揪進屋去。方墨見屋門大開著,剛好便宜了她。她悄無聲息跟在兩人身後進了門去。

屋中燈火通亮,倒是不好藏身,方墨索性就不躲了,拿出背囊中連珠弩,隻靜悄悄站在距兩人不遠處。好在那兩人進了屋內,一個徑直上前進到內室裏說話,一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根本就沒想著往身後看上一眼。

方墨看了地上那美貌丫頭一眼,這人顯然才被潑了一臉茶水,發髻上還掛著數根茶葉,現下燈火通亮,不比外麵模糊,能清楚看見她衣衫甚是單薄,玲瓏曲線若隱若現,低著頭,露著優美頸脖。而裏頭有兩人,一人正斜靠在榻上,燈火在身後映照,臉麵雖不甚清晰,但是一道從下頜上延至臉頰的猙獰血痕卻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行刺西南段氏一行的黑衣女子。

方墨麵上不禁現出一抹冷笑來。胡永利的九姨娘,溫國公的外室,咱們又見麵了。

謝香菱正合著眼聽丫頭說話。她這幾日心情十分不好,尤其這日為最。她不過是傷了臉,暫時見不得人罷了,宋祖安那老東西竟是嫌棄她了被留在她院中過夜,不僅不進她的房,還招了她的丫頭進去伺候也不看看他是個什麽東西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