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吹風,拔了線,又關了燈,屋子裏頓時成了漆黑一片。這是徹底的黑,因為沒有窗戶。父母將有窗戶的那個房間讓給了她,現在她讓給了他。

鄭燕仰躺在床上,拉過旁邊的薄被掩在匈口。

到底有多長時間沒在父母的床上睡過了呢?鄭燕開始回想,但想不起來。從讀小學開始,她就一個人睡了。後來間或和母親一起睡過幾次,都是他父親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在家的時候,母親便會叫她來過來陪她。不過,當她上了中學,成為了一個大姑娘之後,即使父親不在,母親也不會叫她過來陪她了。

黑暗中,鄭燕雙目大睜的望著頭頂黑漆漆的天花板。即使不去看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她也知道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如果是往常,這個時候她大概已經沉入了甜美的夢鄉。然而現在,卻死活上不來睡意。腦海中各種紛繁雜蕪的思緒一直躥來躥去,活躍得很。

“他現在睡著了嗎?”咬著嘴唇的鄭燕暗暗的想著,“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認床……”

勿用說,家裏的住宿條件跟對方那兩套裝修豪華、典雅的公寓比起來,算是簡陋的了。現在住的房子是八十年代末父母單位的集資房,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當初還算比較新潮的裝修早已經落後於時代,家裏的家具家電也又有點跟不上時代的發展。從去年六月底上班到現在,大半年的時間,她存了整整八萬塊錢。她原本打算用這錢把家裏的家具家電全部換一遍,但是父母都不同意,讓她自己存好,要麽去商圈附近買一套電梯公寓,她付首付,他們幫她交按揭。鄭燕感覺父母說得在理,家裏的這套老房子盡管住起來溫馨舒適,周圍的街坊鄰居,叔叔伯伯阿姨們也都很好,知根知底,但畢竟房子太老了,而且沒有電梯,終有一天會被拆遷掉的。電梯公寓才是未來的趨勢。

“不過,應該不會認床吧?自己前天才換了床單,枕套和被套,都很幹淨呢。”鄭燕翻了個身,朝著自己房間所在的方向,凝神諦聽,可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安安靜靜,針落可聞。

這時,她突然想到了王勃停在樓下的寶馬。

“遭了!”鄭燕暗叫一聲,“明天一來,整棟樓怕是都知道寶馬的主人晚上在這棟樓過夜了。上次他來家裏做客的時候,母親可是恨不得全小區的人都知道家裏有個開寶馬的‘親戚’。明天父母回來,那些退了休,一天到晚沒事幹,就曉得擺東家長西家短的婆婆大娘還不得去找自己的母親的八卦求證一番啊?而要是母親知道他今天晚上在家裏過夜……”鄭燕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心頭開始後悔讓那家夥在家裏過夜了。

“要不,把時間定到明天五點,鬧鍾一響,就叫他起床走人?”鄭燕想到了一個降低流言蜚語的辦法,“但是,五點就起床的話,那也有點……太不人道了呀!”女孩蹙起了眉頭,心頭不忍。

就在鄭燕東想西想,“後悔不跌”,感覺她今天晚上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時候,臥室門口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鄭燕頓時全身一顫,不論是憂慮也好,還是後悔也罷,一時間,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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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輕輕的開了,露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有,有事嗎?”此時的鄭燕,雙手捏著拳頭,幾乎是牙關打顫的說。

“呃,想問一下,家裏有沒有手電筒?”

“手電筒?”鄭燕一愣。

“呃,那個,晚上的茶水喝得有點多,深更半夜的時候,怕是會起夜。這裏的房間布局我不太熟,有個手電筒,那個……方便上廁所。”王勃說著他想了半天的借口。

王勃這麽一說,鄭燕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寫字台的抽屜裏有個上五號電池的小手電,我去給你取吧。”鄭燕小聲的說,從門口走出,繞過王勃,朝自己的臥室走,邊走邊提醒身後的王勃,“你跟著我,小心點,別碰著了。”

“嗯。”王勃“嗯”了聲,緊緊跟在女孩的後麵。

鄭燕推門走進自己的房間,她擔心開燈刺眼,便沒有開燈,摸黑朝寫字台的抽屜走出。

王勃也進了房間,進房後,他用手關上了門,而且上了反鎖。

“哢噠——”清脆的反鎖聲在寂靜的黑夜中異常的響亮,走在她前麵的女孩頓時不動,仿佛被魔法定住了似的。

“我,我給你取手電筒。”鄭燕顫聲道,此時的她,頭腦完全一片空白,心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個勁的瘋跳,她一個大跨步走到自己的寫字台邊,迅速的拉開抽屜,摸出手電筒,“砰”的一聲放在桌麵上。“手,手電筒在……在桌子上,我……我去睡了。”女孩結結巴巴的說,聲音猶如震動的琴弦,震顫不已。

她邁開步子,朝那個被反鎖了的房門走去,剛一經過身邊的男孩,便被男孩一把抱住。

“別走,燕子,求你別走……”一聲仿佛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呐喊從王勃的喉嚨擠了出來。

被王勃抱在懷裏的鄭燕全身顫抖著,像打擺子一樣。她被王勃擁抱也不是第一次了,跳舞的時候,他“手把手”教自己開車的時候,都曾被眼前的男孩抱過。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此時此刻的擁抱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現在如果不用力的推開身前的男孩,她的人生,她的過去,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一切的一切,都將被改變。

徹底!

永遠!

“王勃,我……我……我怕……”女孩幾乎帶著哭音。

“別怕!燕子,我不會傷害你!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傷害你!我……真的好喜歡你呀!”

轟——

猶如一道閃光,又或者是一道驚雷,爆開過後,便隻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鄭燕放在自己匈口的雙手無力的垂落了下去。

“你要憐惜我,我,怕痛呢!”說完,她閉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