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雷微微皺眉,有些事,他不想告訴她。
蘇棠卻哀哀戚戚地說:“葉小姐,您不知道麽?就是……”
“蘇棠。”厲雷出聲喝止。
夏綾不大高興地看他一眼:“讓她說。你有什麽瞞著我?”
厲雷很無辜:“我怎麽會有事情瞞著你?吹海風就是讓他們吹吹海風冷靜一下,冷靜了,自然也就不鬧事了。”
夏綾懷疑:“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她看看厲雷,又看看蘇棠。蘇棠蒼白美麗的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神色,然而卻似乎礙於厲雷,並沒有多說什麽。
夏綾下了決定:“帶我去看看。”
“看什麽?”厲小雷同學問。
“吹海風呀。”夏綾輕輕瞪他一眼。
厲小雷同學:“小綾,離天亮還早,夜這麽涼,路又遠,你去不合適。”
“我要去,”夏綾說,“厲雷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又不是不知道你家是做什麽的,總不會以為你靠以德服人就能擁有今天的地位。帶我去看。”
見她態度堅決,厲雷也沒轍,隻好說:“那你多穿點衣服。”
她點點頭,示意他帶路。蘇棠也自然而然地起身,跟著他們走。
夏綾停住腳步,看了一眼蘇棠:“你跟著幹什麽?”
蘇棠微微一怔,嗓音自然流露,優雅而柔和:“謝謝葉小姐願意去救逍遙他們,我給你們帶路。”她因為在雷鳴院前久跪,身子看上去搖搖欲墜,兩隻膝蓋上全是塵土的痕跡,鬢發散亂狼狽不堪。
夏綾很不高興:“你下去,收拾一下自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
蘇棠忽然噎住。她打的可不就是這主意?在雷鳴院前跪上整整一宿,替昔日的同伴們苦苦求情,大家隻會感念她蘇棠有情有義,更凸顯厲雷新找的這個女人有多冷血殘忍。到時候,民心會更向著她,排斥夏綾。
但夏綾雖然沒那麽多心計,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竟是一語道破真諦。
蘇棠的臉色晴一陣白一陣,手足無措地站在路邊,囁嚅著說不出話。
厲雷也皺眉看她的模樣,沉聲說:“蘇棠,下去好好休息。逍遙的事情有我和小綾處理就好,那麽多年的部下了我有分寸的。”
蘇棠無法可想,隻好低著頭,在傭人的攙扶下退開。
晨曦青灰色的光芒透過雲層,落在靜謐的島嶼上。
四下裏很清幽,沿著綠蔭環繞的小路,他們漸漸走到海邊。海邊,有大片大片黑色礁石,礁石那端潮水拍岸,一聲聲的海浪聲如泣如歌。
厲雷的腳步緩了緩,對夏綾說:“就那邊了。”
夏綾順著他的指引望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黑色礁石上,橫七豎八地綁著幾個人,都是昨天在大廳裏冒犯過她的,為首的就是厲逍遙。
此時,他們****著上身,下半身也隻穿一條單薄的平角褲,身上不知用什麽東西割出一道道深可見血的傷口,傷口並沒愈合,每次海浪衝上來,腥鹹的海水就灌在傷口上,讓那些人發出一聲聲模糊的非人的慘叫。
“這就是吹海風。”厲雷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無辜,“用來對付不聽話的人,痛了才長記性。”
夏綾的神色不大好,這些人的傷口被海水泡得發白,皮肉翻卷,猙獰可怖。好些人已經暈厥過去,寥寥幾個還半睜著眼睛的,顯然也是被痛醒,氣息奄奄。
有禿鷹在上空徘徊。
夏綾問:“會死人?”
厲雷靜了一下,才說:“能不能活下來,聽天由命。”
他的語調幽冷,讓她在青灰色沉甸甸的天色裏感到寒意森森。她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走上前幾步,離那群被綁的人近了些:“放開他們。”
被綁的人周圍,兩名監刑者互相看看,又征詢地看向厲雷。
厲雷對她說:“根據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是要綁滿一天一夜的,如今時辰還沒到,放下來不合適。”
夏綾說:“我不管什麽規矩。”
她微微拔高的音量驚動了被綁著的人,離她最近的厲逍遙勉強睜開眼睛,花了好大的力氣看清是她:“葉……星綾,你……不用假惺惺的……轉好人,我賠……咳咳咳咳……啊……”
一浪漲潮,海水灌進他的肺裏,也衝刷著他的身體,讓他痛不欲生。
他渾身泛著瀕死的青白色,眼看堅持不了多久,胸膛微弱地起伏著。
夏綾冷笑:“看看你這樣子,就連一條死魚也不如。不過,我還是會救你一命的,我這人就是心軟,見不得血。”
她說的是真的。
這幾人雖然冒犯了她,但罪不致死。
如今的責罰已經足夠重了。
她再次望向厲雷:“我說放人。”
厲逍遙冷笑,一張臉因為疼痛和不屑而扭曲著:“得了……吧,你以為你是誰?厲家家主又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麽會聽你區區一個女人……”
他話還沒說話,就驚訝地發現——
厲雷沉冷的聲音傳來:“給他們鬆綁。”
什……什麽?!
厲逍遙的心中有驚濤駭浪拍過。其他幾個還勉強保持清醒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要知道,吹海風這個刑罰可是祖上傳下來的,厲家經過那麽多代,刑罰標準早已完善,吹海風的時間就是一天一夜,生死由命,多一分鍾不行,少一分鍾夜不行。
可是,厲雷竟然罔顧這個規矩,提前放了他們。
“這是……不合規矩的!”厲逍遙虛弱地瞪著厲雷,“二少,您竟然為了個女人……為了個女人破例!”他的喉嚨裏發出破風箱一樣的吼聲,憤怒得不成人聲,他早就知道眼前這女人是個禍害,果然沒錯!厲家這麽多代人傳下來的規矩都要毀在她手上!
“吵死了。”夏綾冷冷地說,用腳尖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厲逍遙,就像在評估一條死魚。她側頭問厲雷,“這人還有救嗎?”
厲雷淡淡瞥了一眼:“還死不了。”
於是,夏綾又用腳尖踢了踢他,鞋子碰到他的傷口,痛得他嘶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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