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後排的肖關東從頭到尾眼睛都看著窗外，即便都是雲層，也不妨礙他看得入神。
喝著空姐送來的飲料，趙誌強翻看著當日的報紙，一副旅行客的悠閑姿態。
“小子，你可真會花錢買罪受。”徐德才一邊深呼吸一邊嘀咕道。
“大哥，有錢就要享受，你這第一次坐，下次就習慣了。”趙誌強說著自己也笑了。
他第一次從省會春城坐飛機去羊城，和徐德才現在差不多，從頭到尾都緊張的不行，廁所就去了七次。
但第二次第三次後，就沒啥反應了。
等n次之後，登機後就直接睡覺，醒了到站，真是不要太舒服……
飛機終於平穩降落在了虹橋機場。
趙誌強舒服的伸個懶腰，幫徐德才解開安全帶後說道：“老弟帶你見識一下夜都市。”
“不要，我想找個安穩地方睡覺。”徐德才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我去我去！”肖關東在打開新世界大門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趙誌強笑而不語，到了這，就由不得徐德才想幹啥了。
徐德才照舊被趙誌強攙扶著下了飛機。
迎麵吹來的風，讓他們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
三月的滬市，已然春風十裏，加上空氣中溫潤的濕度，能讓從寒冬料峭中走來的人瞬間心思平靜。
“哥，我熱。”肖關東他娘給他裏三層外三層穿了不少，在飛機上他就熱的汗流浹背的，又不敢吱聲，終於落地了，室外溫度也是零上十度，他趕緊開口。
“一會兒去洗手間脫幾件下來。”趙誌強隨手接過他手上的東西說道。
“洗手間是啥？”肖關東疑惑問道。
“廁所。”趙誌強解釋一句。
徐德才解開上衣，站在風裏好幾分鍾才回過神來。
飛機上一共二十幾名乘客，有七八個和徐德才一個反應，平複了心情後，才陸續進入大廳。
在八十年代，城裏的人守著鐵飯碗工作一幹一輩子，農村人麵朝黃土背朝天老婆孩子熱炕頭過一輩子，沒有特別的事情不會離開家。
所以很多人一輩子都沒坐過客車以外的交通工具，甚至連省會都沒去過的大有人在。
徐德才也算是跟著趙誌強開了洋葷。
出了機場，趙誌強沒有隨著人潮走，而是站在出口處沒動。
“哥，人家都坐車走了，你等啥呢？”肖關東弱弱問道。
趙誌強看著一輛紅色桑塔納出租車過來，直接招手，師傅搖下車窗問道：“去哪兒？”
“外灘。”趙誌強答道。
“二十塊錢。”師傅伸出兩根手指。
“不坐了不坐了，你這車金子做的嗎！”肖關東一聽價格，就死命往後拽趙誌強。
“上車。”，趙誌強說完，便拉開副駕駛的門，讓徐德才坐了進去。
又把肖關東塞進車裏，一把關上了車門。
“老板真是爽氣！”師傅笑嗬嗬說完，腳踩油門，慢悠悠的往機場外開去。
徐德才看著陌生的城市，並沒看到傳言中遍地是黃金的大都市感覺，尤其是看著成片的石庫門房子，更是不停搖頭。
趙誌強看出徐德才的反應笑了，後世這些看著狹小的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在經濟放開後，滬市的經濟迅速騰飛，和二三線城市，快速拉開了距離，這裏有個房產證，真會少奮鬥一輩子……
車子逐漸接近市區，燈火逐漸明亮起來，遠處浦江邊的霓虹若隱若現。
肖關東的大臉都貼在車窗上了。
在電視上看過滬市的繁華街景，終於置身其中，就不僅是震撼了。
“老板，您要在外灘附近住宿吧？阿拉可以幫儂介紹地方的。”司機師傅開口問道。
“我們一會兒要坐夜車去金陵。”趙誌強並不想在滬市久留，因為此行第一個小目標是給徐德才做手術。
“那好，我在那邊等您們好吧。”師傅熱情說道。
“好，謝謝師傅。”趙誌強掏出二十元錢付了車費，便不再說話。
生意不論大小，隻要懂點生意經，開口三分利，盡管不知道1988年的出租車收費標準，但這個價格還是偏高，可這位師傅卻還成功拉到了下一單生意，這就是學問。
肖關東心疼到滴血，但也隻能慢慢消化……
車窗打開，一陣陣汽笛聲，伴隨著江水的味道同時湧入。
趙誌強聞著這個味道，更像是問道了金錢的味道。
大平台大收益，是絕對沒錯的原理。
徐德才漸漸走出了坐飛機的恐慌，看著由遠及近的百年外灘，心情放鬆下來。
三人下車後，站在夜色中的外灘，看著浦江上竄所不停的貨船，聽著嗚嗚的鳴笛聲，都沒有說話。
趙誌強心裏想到了第一次陪自己光外灘的滬市小姑娘，古靈精怪，十分有趣，總能精準的猜到他的心思，逗他開心。
想想距離見到夏之荷還有四五年光景，她現在應該還是個梳著短發的初中生，趙誌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徐德才內心產生了一些變化，如今看似微小，卻在後來的幾年，讓他迅速崛起，成為了省內知名企業家。
肖關東白紙一樣的心，終於有了個鮮明的烙印，雖然沒有形狀，用語言也無法形容，但那股力量卻讓他有了原始動力……
“走吧，夜風涼，等出院後，咱們回來多玩幾天。”趙誌強招呼一聲。
可兩人像沒聽見一樣，仍然沒動。
這大概是每個到過這裏的人，很尋常的反應。
看似普通的一條江，甚至江水還有幾分渾濁，但她固有的魅力，吸引了無數有夢想的人來到這裏反複打卡。
看著穿著春裝並排走過的情侶，趙誌強想著下次帶小蘭來住住高級酒店，享受一下這裏的西式大餐，逛逛豫園，領略一下江南風情。
三人坐回出租車直奔火車站。
這次師傅隻收了他們兩塊錢：“路程近，這點就夠了，祝老板們一路順風。”
趙誌強用滬市普通話謝過他，大步走了。
師傅也是笑著目送他們進了車站，這單生意做的他滿心歡喜，回家燒兩味小菜，吃吃老酒也是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