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誌強把整箱的黃花魚，凍飛蟹，梅林午餐肉，金華火腿，四川臘肉，進口巧克力，新鮮的南果梨，紅撲撲的煙台大蘋果和格瓦斯，健力寶飲料，還有五六盤十萬響的閃光雷，堆成一座超級年貨小山。

趙瑩和幾個半大孩子，圍著這好吃好玩的，拍著手又唱又跳，高興的不行。

好吃的東西也是分等級的，就像魚，普通老百姓吃的就是明太魚和青魚，屬於淡水魚，有點錢的買刀魚，鮁魚等海魚，最高級的就是東海黃魚和深海的大馬哈魚，這種魚蒜瓣肉，刺少，味道鮮美，罐頭也一樣，玻璃罐頭裏裝的紅燒肉，和細膩的滬市大廠出的午餐肉，口感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平常吃的糖果，高粱飴和雜牌子糖，高級點的是大白貓奶糖，再好點的巧克力就是進口的，入口絲滑，吃著奶香味道足，加上榛子等餡料，入口就融化了。

新鮮水果在那年月最稀罕，十冬臘月的，能吃個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國光蘋果都是高級享受，啃上一口滿口汁水的煙台大蘋果，兩者就是天地之差。

李桂蘭看著這些稀罕物，呆住了。

趙誌強對這些是吃慣用慣的，挑了幾樣給白小蘭家拿去，其他凍貨就放在院子裏自然凍著，其他的搬屋裏，直接開箱就吃。

這邊司機師傅拿著趙誌強給的整編織袋的年貨，樂嗬嗬的開車回縣城了。

趙誌強扛著錄音機去了老丈人家。

四頭豬已經被大卸八塊，豬頭直接剃毛刮幹淨扔進大鍋開燉，下貨清洗幹淨也都扔清水裏煮著，肉香直接飄到隔壁紅星村，幾個好吃好喝的小青年騎著破自行車來蹭飯。

一看是白富貴家殺年豬，就沒膽量進門，反複吞著口水在門口站著。

“王誌剛！來來，進屋！”趙誌強搗鼓好錄音機，放上一盤《豬八戒拱地》的歡快地方戲，轉身正看到老同學，趕緊招呼。

“誌強！你這是倒插門成功啦？”王誌剛正等著人招呼，聽趙誌強說話口氣，大聲問道。

“說啥呢？我老丈人家殺年豬，我不得來幫忙嗎！”趙誌強掏出一盒鳳凰香煙，散開給他們每人發了一支。

“唉呀媽呀。你老丈人家真有錢，一下這是殺了幾頭豬過年啊。”王誌剛凍得直跺腳，嘴裏猛嘬口煙問道。

“不多，四頭，我去看看還有豬肘子沒，給你拿兩個回去。”趙誌強起身去找白小蘭，老同學上門，他總不能讓人空手回去。

白富貴一直擔當著總指揮一職，聽著他們幾個人嘮嗑，心裏不大是滋味，主要是窮日子過慣了，舍不得把好東西送人。

之前他真考慮過招趙誌強當上門女婿了，但又怕他奸懶饞滑，敗壞了自己這輩子的積蓄。

如今趙誌強鳥槍換炮，幾天之中就成了土大款，他這個老丈人還多少要給他點薄麵。

想了想，他去倉房拎了兩隻還冒著熱氣的豬肘子交給了白小蘭，嘴上故意道：“這小子，就是個敗家子……”

小蘭笑嗬嗬把肘子趙誌強送過去，又轉身忙去了。

“咱鄉最美的花骨朵算是讓你糟蹋了。”王誌剛拎著肘子，看著白小蘭的背影酸道。

“我們是自由戀愛，互相喜歡，你不懂。”趙誌強說完，把他們領到一張桌子上坐下，倒上茶，等著豬肉出鍋。

八十年代末，已經很開放了，但多數人還是以介紹對象，相親結婚為主。

像趙誌強和白小蘭這樣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後感情還很穩定，能結婚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畢竟白富貴開口就是五百塊錢的天價彩禮，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掏得出來的。

“別跟老同學虛頭巴腦的……我可聽說了，你是先上車後買票，才搞定白小蘭的。”王誌剛在趙誌強耳邊說道。

“哈，咋地，我媳婦，我睡了，有毛病麽？”趙誌強實話實說。

在他心裏白小蘭早就是他媳婦了，兩人生米熟飯，圓了房，隻等房子蓋好，置辦上家具家電，領上結婚證迎娶她過門，那是後話，走個形式而已。

“嘿嘿，還是你段位高，哥們服你。”王誌剛酸了，喝了口熱乎乎的猴王茶葉，咂吧咂吧嘴訕訕說道。

趙誌強爽朗大笑，沒點名自己有錢的事，隻是坐著喝茶。

這邊豬頭出鍋，大斧頭剁成幾大塊，大刀剁成小塊，往小鋁盆裏一扔，直接上桌。

一大碗現砸的蒜醬當佐料，直接蘸著往嘴裏塞。

本鄉本土的小燒酒，不限量開喝。

幾個四五十歲的大姐，纏上紅絲綢，和著錄音機裏的地方戲，扭起了二人轉。

這邊白家大操大辦，六桌殺豬菜吃的爽氣。

那邊黃老邪坐在炕上嗷嗷罵著趙誌強和白富貴，想到啥罵啥，口幹了，就下地舀一瓢涼水，潤潤嗓子接著罵。

“爹，你就認栽吧，你跟白富貴鬥了一輩子，這局你輸的褲衩都掉了。”黃立冬終於緩過來了，倒逼道。

“草擬死嗎的，老子養你這麽個慫包，花錢買媳婦都買不回家，廢物。”黃老邪操起煙袋鍋子就往兒子腦袋上刨……

這邊白家的炕頭上，擺著一桌高級酒宴，新鮮排骨，溜肉段，溜肥腸，梅林午餐肉切長條整齊的碼放在盤子裏，紅燒大黃花魚，紅彤彤的飛蟹，一盤南果梨，一盤切好的大蘋果，加上兩瓶人參酒。

白小蘭懂事的把趙誌強的爹娘和妹妹請過來吃席。

白富貴抽著姑爺送的鳳凰香煙，心裏美滋滋的，這桌酒席，不是有錢能吃上的，但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不高興，端著。

趙誌強找人把肖主任請來陪老丈人喝酒，自己坐在爹娘旁邊，填酒夾菜，白小蘭坐在他身邊，俏臉緋紅，喝著健力寶汽水，這飲料喝著香甜還帶點橘子味兒，喝一口就想喝兩口。

“老白啊，你這大半夜的辦酒席，是給閨女定親？”肖主任是個明白人，舉杯就說了正題。

白富貴沒說話。

趙老蔫端著酒杯戰戰兢兢開口道：“親家……小蘭和強子的婚事，咱們年前先定下吧。”

“是啊，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將來感情肯定好，俺家強子也不能虧待你閨女，你也放心，將來她過門了，我也當她是親生閨女一樣待著。”李桂蘭比丈夫口才好，端著飲料笑著說道。

白富貴喝了口酒，仍是沒說話。

白小蘭害羞的差點兒鑽桌子底下。

她是真沒想到，今晚是她跟趙誌強的訂婚宴。

“嗯，也行吧。那彩禮……”白富貴見趙誌強沒開口，主動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