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李娥腦梗入院馬上就到一年，這一年來保姆每天都攙扶著李娥鍛煉，卻沒有什麽效果，還是和剛出院時一樣，老太太的左手老是抽抽，左腿也不大靈便，走路的時候左腿總是會劃圈子。

天色早就黑了，家屬區裏每家都在做飯，各家陽台上透出或黃或白的燈光，詳和又安寧，每走過一棟家屬樓，都能聞到炒菜的香味，偶爾也有燉肉的香味，滿是煙火氣息。

來到李娥住的這棟樓，進二單元敲過右側的門，保姆開了門，“小霍，你來了。”

“陳阿姨，我來看看我媽。”

屋裏麵，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動靜，招呼道：“從軍，快進來坐。老陳，給從軍倒杯熱茶，小慧給我買的蘋果快給從軍拿出來。”

保姆一陣忙亂，霍從軍挨著母親坐下，拉起她的左手撫摩著，“媽，這段時間您身體怎麽樣？”

“好！媽都好！”老太太滿麵喜色，滿意地注視著兒子，“媽都聽說了，你帶著大家夥賺了錢，現在大家夥都念你的好呢。”

霍從軍笑笑，沒有搭話。

老太太感慨道：“你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有那麽股勁，你爸他一個本家大爺就曾說過你以後肯定會有出息，還真讓他說著了，隻可惜啊，你爸沒福氣，沒能看到這一天……”

想起以前的艱苦歲月，霍從軍淚濕眼眶，“媽，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兒子讓您享福的日子在後頭呢！”

保姆洗好了蘋果切做一盤，端了上來，老太太拿起一瓣，塞進霍從軍手裏，“你吃點，一天天在外麵跑的，可要注意身體。”

“哎！”霍從軍拿起那瓣蘋果三口兩口吞下，老太太寵愛地看著兒子，笑道：“現在這樣，媽就很滿足了，媽這輩子不求別的，隻求你們都平平安安的，那錢啊隻賺那正當門路的，昧心的違法的錢咱們可不賺……”

話語雖輕如同棒喝，打在霍從軍頭頂也打在心裏，後麵老太太再嘮叨什麽一句也沒聽見。

等到再回過神，老太太已經說起了這幾天看的電視劇，“……幸子可真不幸，年紀輕輕的就得了白血病，媽和她比起來，幸運多了……”

霍從軍聽出來了，母親說的這是電視劇血疑，最初開播是在84年，那個時候母親還在農村，上哪找電視看去，這次重播才剛看上。

和老太太聊了幾句，鄭慧做好飯送了過來，夫妻倆告別老太太，回了自己家。

“從軍，你這次又賺了多少錢？”家裏沒有外人，鄭慧問的時候也是特別直接。

霍從軍心裏陣陣發虛，訕訕道：“九十多萬。”

“這麽多！”鄭慧激動不已，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拉起霍從軍的手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霍從軍一把將她抱住，將頭埋在她肩膀，撫著她的頭發，沉聲說道：“這錢是昧心錢。”

鄭慧不解：“昧心錢？”

聽霍從軍說過具體情況，鄭慧也沉默了，“這昧心錢，咱以後不賺了！日子能過什麽樣就過什麽樣，和你吃糠咽菜我也願意！”

“好，咱以後不賺了！”霍從軍將妻子緊緊抱住。

有家人的教誨和勸導，又說出了壓在心底的事，一夜過去，霍從軍完全恢複過來，精神奕奕地到了鋼廠，毫無架子地和每個遇到的工人打招呼。

走進辦公室，小富已經到了，正在掃地，霍從軍招呼道：“小富，早！”

“霍廠長早！”

看到霍從軍的狀態，小富開起了玩笑，“霍廠長，你這精神頭，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和嫂子是小別新婚。”

霍從軍絲毫不介意，笑道：“怎麽，把你羨慕壞了吧？”

小富今年才23歲，比霍從軍小六歲，還沒有結婚。

聽到霍從軍的調侃，小富嘿嘿笑了幾聲，問道：“霍廠長，我們啥時候再進行下一個項目，多賺錢我也好趕快找個媳婦。照著我們這速度，最多半年我就攢夠娶媳婦的錢了！”

霍從軍大手一揮，“以後不賺這種錢了，我們要踏踏實實把鋼廠經營好！”

“啊？不賺了？”小富完全跟不上霍從軍的思緒，不解地問道：“這麽好賺為啥不賺了？”

“這是國家的錢，更是我們大家夥聚積起來的錢，賺這種錢就相當於割了大家夥的肉，喂飽了我們自己，你說這錢能賺嗎？”

“那是不能！”小富為難地說道：“可是我們鋼廠的收入這麽有限，沒個三年五載的根本攢不夠娶媳婦的錢。”

霍從軍點點頭，“我會想辦法提高大家的收入的！”

臨近年末，霍從軍和財務對過賬，發現了一個好消息，承包鋼廠半年以來的營收達到了八十六萬。

這個額度並不算高，但是和之前鋼廠半死不活的狀態相比，那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告訴大家夥，過幾天發獎金，我們過個好年！”

發獎金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鋼廠，得知獎金比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工人們樂翻了天，不管什麽時候見到霍從軍，全都是喜氣洋洋。

更重要的，是鋼廠步上了正規，以後再也不用怕發不了工資或是隻發一部分工資了。

年度財務報表交給了上級部門，沒過幾天，上麵就傳來了消息，霍從軍承包鋼廠扭虧為營，上級要來表揚！

時值元旦，霍從軍組織各車間的工人們排練了節目，大家都到禮堂過元旦，整個鋼廠又喜慶又熱鬧。

霍從軍和徐福貴等幾個廠領導和技術骨幹坐在第一排，麵前擺著一排桌子，放滿了瓜子花生蘋果桔子。

舞台上三車間正在表演模仿陳佩斯和朱時茂去年春晚演的小品《拍電影》，模仿陳佩斯的工人惟妙惟肖，當他脫下鞋扛在肩膀上假裝下叉時，整個禮堂都笑了起來。

這個小品在去年過年時霍從軍就已經看過，此時再看卻是笑點依舊。

模仿朱時茂的工人說道：“有沒有第二個來報名的演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