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惠敏和程大印之所以揪心,是因為之前已經有兩個女孩管他們叫“爸媽”,這兩個女孩都跟程驍沒成。
第一個是蘇玉鳳。
那姑娘之所以這麽嘴甜,完全是想騙他們家的錢,最終落個身敗名裂,不知所蹤。
第二個是謝逅。
去年正月,謝逅來給他們拜年,進門就跪下磕頭,叫“爸媽”,讓他們喜出望外。
就在他們以為這個兒媳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時候,謝逅去了東北,從此再也沒有音信,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秦葭是第三個叫他們“爸媽”的。
於惠敏和程大印都在犯嘀咕:“這個誰知道能堅持多久?事不過三,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妖蛾子吧!”
在這件事上,他們夫婦跟女兒的期待都一樣——“事不過三”。
突然,他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未來的兒媳婦上門,公公婆婆要給見麵禮的。
於是,於惠敏掏出了程驍給他們的那張卡:“乖乖,媽也沒有什麽好東西給你,這裏有二十萬,你拿去零花!”
秦葭連連推辭:“媽,這是程驍孝敬你二老的錢,我怎麽能拿?再說,我什麽也不缺,什麽也不需要!”
程驍笑道:“阿媽,錢啥的,你就別往外拿了!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你要是有我奶奶或者姥姥傳下來的手鐲、玉佩啥的,可以給葭葭,算是定下這門親事!”
程大印苦笑道:“俺家跟你姥姥家,都是八輩子的貧農,哪有那些玩意兒?”
秦葭再次說道:“媽,我真的什麽也不缺!隻要程驍哥哥真心對我就行!”
聽她這麽一說,於惠敏立即拿出老娘的威嚴:“乖乖,今後程驍敢跟你說一個‘不’字,你就跟媽說,看媽不扒了他的皮!”
秦葭登時笑容綻放:“媽,程驍哥哥平時對我還是挺好的!”
於惠敏也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他們又聊一會兒,程驍說道:“阿爸、阿媽,你們先忙,我帶葭葭去看看老爹!”
程大印十分讚成:“你老爹都念叨過好多次了,說沒見過你對象。你們快去吧,然後回來吃午飯!”
“爸、媽,我們過去了!”秦葭一邊說,一邊和程驍向外走去。
出了店門,她一把抓住程驍的胳膊:“哥哥,你太……”
她想說“你太壞了,跟我搞突然襲擊”,同時,她還想在程驍的胳膊上“狠狠”地擰一把。
突然,她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卻是程驍的父母送到店門。
她立即改口:“太孝順了!”
同時她正準備用力的兩根手指也悄悄鬆開。
看到秦葭對兒子如此“依戀”,於惠敏和程大印老懷大慰。
他們目送程驍和秦葭上了車,還在不住地叮囑:“開慢點,注意安全!”
“寶馬”漸漸遠離,這夫妻二人還舍不得進店。
“大印,你說,這個兒媳應該沒跑了吧!”
“這回應該穩了!”程大印分析,“蘇玉鳳從一開始就是衝俺家錢來的!謝謝那丫頭雖然對俺兒子是真心,但是她畢竟是苦出身,這一去大鵝就不回,很有可能是遇到更有錢的了!隻有葭葭,她的父親是我們彭城首富,資產有幾十個億,人家隻在乎俺兒子對她好,不在乎我們有沒有錢!”
聽老公說得頭頭是道,於惠敏越想越開心。
……
“哥哥,你以後能不能別搞突然襲擊,你這樣讓我好被動!”副駕駛上的秦葭“憤憤”地說著。
程驍笑道:“怪我、怪我,下次不會了!阿爸、阿媽你以前見過的,今天來拜年,喊過‘爸媽’就行了。接下來我們去見老爹,以後就再也沒有親戚要見了!”
程驍還有一個姥姥,但是這個姥姥太偏心,多年來一直倚老賣老,逼迫女兒也就是程驍的母親貼補程驍的小舅。
對於這個姥姥,程驍絕不會帶秦葭去看她,最多她死了,程驍去戴個孝,幹嚎兩嗓子。
“寶馬”出了市區,很快就來到河灣鄉程集村,也就是程驍二叔的家。
程驍的爺爺正坐在大門前曬太陽,程驍大聲說道:“老爹,我帶對象來看你了!”
秦葭也笑著問候:“老爹,過年好!”
她管自己的爺爺叫“爺爺”,到了這邊,就跟著程驍叫“老爹”,算是入鄉隨俗吧!
老頭兒的眼力和耳力都還行,她看著孫子居然帶來這麽好的對象,又笑得咧著嘴,露出僅有的幾顆牙。
“好、好!”老頭拉著程驍的胳膊,“毛蛋兒,看到你有這樣的對象,我死了也開心!”
程驍故意皺眉:“大過年的,老爹你說這話多不吉利!你再堅持個十年八年,等我們結婚了,生兩三個孩子給你帶!”
秦葭聽得臉紅心跳,在程驍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又瞎說!”
程驍笑道:“隻要老爹開心就行!”
老頭兒卻一臉嚴肅地說:“我活了八十多年,一事無成……活著也沒意思,浪費糧食!”
程驍安慰他:“你老人家一年才吃多少?這個世界不在乎你省下的那麽點兒糧食!你再吃十年又能吃多少?”
老頭兒卻擺了擺手:“聽我說!四八年淮海大戰,你大姑跟你大伯被老蔣的飛機炸死,那時候我要是參軍就好了……
隻要能堅持到解放,我就能混個一官半職,那樣,你二伯、你二姑、你三姑就不會餓死……
我名都報上去了,你奶奶鬼哭狼嚎不讓我走,最後部隊就沒收我……
這輩子浪費最後一次機會,讓你爸沒有上成大學,也沒有能力給你二叔找個好媳婦……
本來我以為俺家已經不行了……
沒想到,毛蛋兒,你給俺老程家爭光了!”
老頭兒斷斷續續說了這麽多,然後背靠牆壁,微微喘息。
程驍自打記事,就沒有聽爺爺一口氣講這麽多的話,而且盡是悔恨和懊惱,好像是親手拒絕了一次家族振興的機會。
他嚇了一跳,仔細地盯著爺爺的臉看,心中暗想:“看這狀態,不像是回光返照!”
據說,人在回光返照的時候,兩眼會突然變得炯炯有神,麵色紅潤,尤其是兩個顴骨的附近變得潮紅。
而且,在這種狀態下,可能會突然想吃東西,非常渴望見到家人,尤其渴望見到曾經最讓他魂牽夢縈的人。
爺爺顯然不是這樣。
經過一番分析,程驍終於放心。
他看向秦葭,秦葭給他解釋:“人到了這個年紀,都是活在回憶中!我爺爺也是這樣,每次去看他,他總是給我們講一些戰爭年代的事。很多都是悔恨,哪個戰友沒來得及搶救就死了,哪個戰友救了他的命卻沒有機會報答,哪個資本家的小姐看上他他沒敢答應!”
程驍禁不住哈哈大笑:“咱爺爺當年還挺招姑娘喜歡?”
秦葭傲然一笑:“你看我爸這麽帥,還不是因為遺傳我爺爺的優良基因?”
“這倒是,咱爸真是個帥哥!你們這一代也不錯啊,山哥又高又帥,你長得這麽好看,身材也好,皮膚也好,性格也好……”
秦葭害羞地打斷他:“別誇了!誇得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程驍問道:“咱爺爺是老革命,咱爸、大姑、小姑不是高官就是富商,你姥爺那邊似乎不怎麽樣啊!”
程驍這話是有根據的。
他記得,秦葭前年出事的九眼橋護欄就是秦葭舅舅家表哥馮全貴負責建造的。
那麽一點小工程,馮全貴為了省點鋼管錢,用竹片和水泥來代替,真是想掙錢想瘋了。
這種人的家庭出身,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秦葭解釋道:“我爺爺在淮海戰役的時候是團長,我姥爺是他的警衛員!”
程驍心想:“團長和警衛員結成親家,這地位懸殊太大!”
秦葭繼續說道:“在碾莊大戰的時候,爺爺的部隊被敵人炮火覆蓋,是我姥爺把他推倒,救他一命。戰役結束後,我姥爺的一條腿沒了,隻好回老家養傷。全國解放之後,爺爺去看望姥爺,幫他在鎮上的糧管所謀了個工作,兩家還結成兒女親家!”
說到這裏,秦葭歎了口氣:“姥爺那邊,除了我媽從小就認真學習,幾個舅舅都是調皮搗蛋,不務正業。所以後來雖然我爸做了這麽大的生意,舅舅們卻一個都指望不上,隻能做一些看大門之類的工作,領一點死工資。我表哥馮全貴把九眼橋的欄杆做成那樣,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媽打斷他的腿,一點都不虧!”
這時,程驍的爺爺突然問道:“丫頭,你姥爺姓馮?”
秦葭點頭笑道:“是啊,老爹!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老頭兒又問:“你姥爺是不是馮滿倉?”
“老爹,你怎麽知道?”
老頭兒笑道:“解放軍打碾莊的時候,我們都是支前的民工……我用獨輪車把一個斷了腿的解放軍推下戰場,他就叫馮滿倉……”
程驍大笑:“老爹,你當年這場好事沒白做!馮滿倉的外孫女,現在成了你的孫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