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所謂逼宮
軒轅無白養兵千日,搏得正是一朝洗雪往昔,一步登天,君臨天下,隻是不想還沒待他羽翼豐滿,底牌卻不得不揭。
他暗暗慶幸金倩巧等人終究沒發現他藏兵一事,彈劾他的奏折中不曾提到有關軍隊的隻言片語,讓他仍有出其不意的先機,可趁著皇宮守備鬆懈,不能快速調遣兵力時,一舉衝破,直指龍椅。
也是軒轅無白布置周密,自從他感覺不對以後,就暗藏一些兵士扮作平民百姓在他家周圍遊蕩,隨時聽令,大多數軍隊還在京郊深山裏。他適時正在自己宅邸中,方得到獲罪的聖旨,便燃火將其燒盡,並就著火焰點燃信號煙火,往天空發射。
一道火苗衝破蒼穹,在層層雲霄間破碎成萬道光火,染紅半邊雲霞,原在打鼾的小兵一見,立刻打了激靈站起來,高聲呼叫周圍的夥伴聚集成一片,“信號到了!等袁將軍當了皇帝,咱們兄弟也可以加官進爵了!”
呼喚幾聲,周圍那群打諢的人紛紛挖出埋在土裏的盔甲,手忙腳亂地匆匆套到被汗水浸濕的黏糊糊的身上,接著亂哄哄地聚成一團,向與軒轅無白實現約定好的地點跑去。
軒轅無白武功到底不差,輕易就逃開想要捉拿他的官差,順手殺了那個被混亂局勢嚇得尿褲子的太監,便趕到現場。
遠遠地已看到大軍湧來,黃煙滾滾,縱然身處男人群中心,汗臭味鬧人,軒轅無白仍是不禁勾起一絲冷笑,好叫他等了這麽些時日,報仇的日子終於來了!
軒轅無白翻身上馬,仰首一吼:“弟兄們,今日你們助在下成就大業,在下定當湧泉相報!屆時論功行賞,諸位皆是人中龍鳳!”
原本是混混蟊賊之人相視一笑,士氣大漲。
與此同時,金倩巧與秋月眉同是一身戎裝束發,二人一左一右相伴君王側,滿麵肅殺,十七立在金倩巧身後。秋長吟坐在一旁,滿是褶子的臉上摸不透表情。此番層層算計,不過隻他們三人知曉詳情,再由秋長吟把關而已,自不能有閑雜人等多留,偌大的殿堂裏僅區區五人。
計劃雖然規整,但意外卻無時不可能發生,一旦失敗,便是亡國的大事。金倩巧與秋月眉即使不上戰場,仍舊將自己防護得嚴實。央胤軒已是盔甲上身,他臉色煞白,卻強撐淡然,若非執著秋月眉一雙柔荑,怕是亦要露出慌張之態。
“報!”一名士兵在殿下跪下,“逆臣軒轅無白已攻至北門!”
央胤軒附著盔甲的手臂一展,“再探!”
士兵退下。
金倩巧站在一側聽報,仍是止不住的手心冒汗。在原作中,軒轅無白也是一根筋地想挑北門先攻,但那會兒有秋月眉這般奇才替他把關,自然看出計劃中的不妥之處。北門雖近,但難以攻陷,不如扭轉南門,正踩皇宮門麵,一路接受百官朝拜地進去,愈發名正言順。
劇情中,秋月眉自是十分自己這位才高的夫君能帶給國家風調雨順的,怎想得到日後他會被享樂熏成那般暴君模樣。
北門守衛的是央胤軒的貼身護衛,又帶著大量死士,那些都是十七十六聯合起來也不敢輕易敵一的高手,丹田被廢的軒轅無白哪兒能是他們的對手,外強中幹的流氓士兵更是死去一大批,軒轅無白見識到實力差距,果然不敢再拖,下令另尋僻徑。
北門鎮守的死士接到過授命,拚命將軒轅無白往西側門敢,或許是因為他們太殷切了些,軒轅無白生性多疑,懷疑那方有詐,反而帶著那群烏合之眾頂著刀槍血雨衝向東門。
百草生性如男子一般血氣方剛,又對金倩巧極為尊敬,聽到她的授命早已迫不及待,一見遠處塵煙便衝上高出,借出人的視力對領頭的軒轅無白挽弓如滿月,三記飛羽一起射出。軒轅無白眼角見到銀光一閃,反手打掉衝他腦袋來的兩箭,另一箭被撞得一偏,正沒入兩腿之間,這等要命的位置居然中箭,疼得他險些從馬下滾了下去。
軒轅無白終歸是有點底子的人,強行調動內力止了痛,在周圍幾個賊眉鼠眼的士兵探究的眼神下,硬把箭從傷處拔了出來,與馬背摩擦之處就算有內力製衡也叫人痛不欲生。可軒轅無白深深知道他此時萬萬不能露出怯態,他底下那群人並非善茬,若瞧出他有不妥,殺了他另立龍頭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再說,等他登記,會有央朝最好的太醫為他治療,隻要沒有傷及根本,他依舊是個男人。
軒轅無白咬牙,隨手砍死一直時不時往他身下瞥的男人的頭顱,叫道:“全都不準分心!誤我大事者,格殺勿論!”
探頭探腦的人紛紛縮了縮腦袋,不敢再留在軒轅無白身邊。此時退出已是太遲,他們就算隱隱後悔,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軒轅無白深深望了眼又厚又高的宮牆,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小憐兒的音容笑貌,是了,那般乖巧貼心的人兒,就算他重傷不愈亦定不會拋棄他,願意舍棄一切同他相守的。因著兩腿間的重創,軒轅無白不敢再用力夾馬肚子,抽出馬鞭狠厲一抽,繼續往前衝去。
許是關鍵部位的一箭讓軒轅無白的腦子開竅了,他總算後知後覺地想通了原本該是秋月眉想通的關節,直往南門衝去。
百香還想去追,卻被十六攔下。
“師父,你幹什麽?”百草掙了兩下,但仍是掙不開身強力壯的成年的男子。
十六向她晃晃手指,貌似輕鬆地說:“你我二人就到此為止吧,再追是要搶謝大將軍的功勞了。乖,好好在這兒待著,明個沒事了,師父請你吃糖葫蘆。”
十六的丹鳳眼笑盈盈的,頗為好看,掩不住的嫵媚風流態。偏百草對他這般模樣看慣,一點動靜都沒有,隻不滿地繼續掙,“我早不是小孩了,快放手!若那奸賊得逞,傷了我姐姐怎麽辦?”
“大小姐哪兒是那麽容易被傷著的?十七替她擋著呢,她毛都不會少一根。”十六雙手扣住百草的腰,強硬地將她拉回皇宮內,讓兩道守衛將門嚴嚴實實地關上,“你將軒轅無白逼得太多,反會讓他有魚死網破之心,要與我們同歸於盡,倒可能讓他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情況自是能顛倒過來,有時放人一條生路,可是最殺人不見血的手段。”
十六笑意不達眼底,他素來在百草麵前嬉皮笑臉,不把暗衛奪人性命的本事拿出來,這番表情落在百草眼中,便十分陌生。
這些話,她是不懂的。
再次聽到來報,金倩巧大鬆一口氣。
東門沒有失守,證明百草十六都算護駕有功,大計劃沒事是首要的,其次將來也能替他們請婚謀職。
但最提心吊膽的時候現在才來。原作裏,軒轅無白正是攻破了南門,奪位成功。雖然那時他有精良的兵隊、優秀的領將、精明的軍師,能與之抗衡的謝氏一家因為被猜疑舉家扣在宮中,直到軒轅無白逼位才抗旨從囚禁的大院裏殺出來,錯過最佳時機,最終落得橫屍下場。
她對謝玉宸一直頗有好感,對他們滿門的遭遇也很是同情,軍事事關國家安危,如此將才被埋沒委實可惜。當初金倩巧出言勸服央胤軒同意謝玉宸鎮守南門,亦是希望他能立一次大功,重新獲得天子賞識。
軒轅無白心中焦慮,他身邊的人明顯浮躁起來,他又受了不得了的傷,兵力折損近半,實在算不得有利局麵。不過,他深信自己能力,絕對有逆轉絕境的可能,仍策馬一路向南門飛奔。
謝玉宸眼裏最揉不得的沙子便是造反逆臣,他謝家□出來的軍人個個神武,單論武力不必暗衛影衛,但極善團隊合作,協力克敵。
遠遠地瞧見軒轅無白,謝玉宸恨不得當即衝上去將其斬於馬下,偏皇命壓身,他強行按捺下殺意,隻按原來的計劃迎了上去。
謝玉宸沒事全力,假作手臂受傷難以發力之樣,交戰幾回合後,又作出不能承力的樣子,讓原本看到竟是謝玉宸已經有些絕望的軒轅無白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來。
隻是病虎猶勝雄貓,軒轅無白仍被逼得有些乏力,他意誌不堅,心道此處既是謝玉宸,加上早先見過的幾門護衛,京城稍有力量的將士想來已全數用盡,再沒有新人能受西門,或許該是能攻陷的軟處,索性再拚一拚。
如此一想,軒轅無白不禁暗暗後悔,若最開始他疑心病小些,繞開東門南門,直奔西門,哪兒用得著受那種傷人自尊的傷?哪用得著被謝玉宸逼得鼠竄?
軒轅無白掉頭就跑,謝玉宸窮追不舍,但速度也拿捏得極好,眼看快把軒轅無白追上,又落後一點;一見要跟丟,又迫上前去。
西門是個誘敵陷阱,隻是意思意思放了些看上去很精幹的守衛。那些守衛人數不少,但軒轅無白一靠近,他們就逃竄地往宮裏跑,口中還念著太後娘娘。
謝玉宸這回落得有點遠,軒轅無白往後一瞥,沒見到人影,但心中仍急,顧不得多分辨這個門的虛實,隻想大賭一把,帶著眾人衝了進去。
西門離太後寢宮極近,對於太後軒轅無白也是很恨的。若非這個老女人阻撓,他怎麽會騙不到央冉染?若非這個老女人一句“輕了”,他怎麽會被加罪到貶籍?
軒轅無白看到富麗堂皇的宮殿,幾乎想衝進去先將太後殺了,可謝玉宸追在後頭,他得先殺掉皇帝。
他這麽琢磨,但手下的人有些心猿意馬。這群人本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觸碰宮廷一邊一角的,此時他們隻覺得挖一塊地磚回去也好。
軒轅無白雖為了與小憐兒私會偷偷入過後宮,但秀女居所終究隻是外圍,裏麵的草木他並不屬實。正巧一個小太監一邊高叫“太後娘娘救命”一邊亂竄,他二話不說捉了他,逼他帶路。
小太監嚇得瑟瑟發抖,兩腿內八,很是不雅。
本來與他跑在一處的另外兩個太監看情況不對,愈發害怕,尖聲尖氣地跑到太後宮中合上了門。
“報!逆臣軒轅無白已闖入西門,正向大殿襲來!”來報的官兵聲音顫抖地厲害,他不敢抬頭,也不知為何上麵的三位官長如此鎮定,明明是滅國亡朝的大事。
央胤軒深吸一口氣,眯起了眼睛。
秋月眉越是緊要關頭越是冷靜,她輕輕將手從央胤軒掌下抽出,向金倩巧道:“這下可是最後一步了,再逼他一逼,叫他去太後麵前露露臉,也讓太後娘娘眼見為實一次。”
金倩巧頷首同意。
“那便讓大內侍衛從北門繞到太後寢宮後院,金家妹妹帶人從東門趕來正麵逼軒轅無白,等那逆臣見了太後,再三邊包夾將他擒獲!”
秋月眉話音剛落,一直站在金倩巧身邊不吭聲的十七竟搖了搖頭。
“東門太遠,費時。”十七道。
他素來不開口,幾乎像個木頭人,見他主動說話,秋月眉和央胤軒不加以指責,而是頗為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十七麵無表情地佇立,任憑他們打量。
央胤軒對這個暗衛頗為欣賞,問道:“那你覺得誰合適?”
“我。”
金倩巧隻覺得自己舌頭打結腦袋發暈,自與軒轅無白結仇後,她時時刻刻都命自己保持清醒,容不得半分閃失,此刻卻覺站不住,更不知該說什麽。
央胤軒在緊張時刻還笑了兩聲,說:“那朕便派你去!”
說著,他把最後一支調動禦軍的令牌的扔給他,十七穩穩接住,單膝下跪,“謹遵聖命。”
話完,十七人已不見。
十七向來隻聽自己調遣,暗衛的規矩是隻認主人,他這次聽了皇命,還毛遂自薦,對金倩巧來說,絕對意外之極。
見金倩巧滿臉寫著糾結,秋月眉好笑地掃了她一眼,道:“你也太遲鈍了些,這都瞧不出來?雖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難道你當真打算自己給自己攢一份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