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所謂臣子
央冉染看向央胤軒的目光古怪了起來,雖然這個哥哥對她很好,但母親總有意無意地強調他不如自己,必須要靠她們母女二人各方麵的支持才能穩坐天下。央冉染個人的判斷力因為常年不受挫折而變得很弱,太後說一不二,對生母的話完全相信。
所以,聽軒轅無白的自白後,央冉染不禁有些動搖。
央胤軒眼神轉暗,他有些後悔,早知當初就不該給他參加殿試入朝的機會,什麽叫養虎為患,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總算明白了。有些人簡直厚顏無恥、陰魂不散。
同樣表情陰沉的還有金倩巧,種馬男光環平息一陣子後依舊效力強勁,讓人不服都不行。金倩巧忍了忍,暫時將小翠在他府中的事壓了下去。
現在還不是揭開的時候,她的身份還是“秦君安”,軒轅無白恨她,但她表麵上從不曾與軒轅無白為敵過。如果軒轅無白以前的糟糠之妻被她收留的事說出來,反而令其他人對她生疑,軒轅無白本人更會變得警惕,於她百害無一利。
金倩巧壓下那股衝動,平複了一番心情,作不欲與他爭吵的樣子,淡然道:“那真是公子錯看了。若軒轅公子無事,請自行離開吧,我們幾人還有要事,不便與軒轅公子閑聊。”
這樣明說,總讓人不好意思繼續留下來的。
軒轅無白今天在此碰到公主實屬偶然,他本也就想露個臉,並不意圖糾纏,也就順著台階下,打算作揖離開。
這是,公主卻扭捏地往外走了兩步,紅著臉說:“本公主不介意多一個人,如果你們非要帶著他的話,我勉強可以忍受。”
金倩巧突然有一種即使對方是公主也想把她扔出去的感覺,她和皇帝都是擺明了希望對方快滾的意思吧!“本公主”也不改改,是深怕對方不知道她就是傳說中的嫡長公主?
軒轅無白這樣放在身邊隨時都會出事的人,金倩巧無論如何也不想與他同行,尤其是在身邊有個容易被種馬光環影響的姑娘的時候。正當她準備了一套說辭開始勸解的時候,皇帝搶在他前麵,猛地摔了一下袖子,壓抑著怒火道:“不必勉強了,為了這等賊子哪兒需要讓你受委屈?我們繼續走,不用理他!”
小皇帝對央冉染從來溫柔有加,深怕惹對方不快,發火很是難得一次,足見其對軒轅無白之厭惡。
央冉染被他的火氣嚇了一跳,原本還想爭辯,猶豫一番還是噤聲了。同時又疑惑起來,往常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央胤軒也會乖乖順從她,今天為什麽不管用了?
公主被慣出來的任性壓製下來,金倩巧也鬆了口氣。
軒轅無白仿佛沒有聽到皇帝對自己的辱罵,寬容地笑笑,說:“是在下打擾各位了,那在下便先行告辭!有緣再見吧。”
說到“有緣”二字時,軒轅無白特意咬重了音,別有深意地往公主所在之處一飄。央冉染的臉上紅霞一片。
被軒轅無白吸引了注意力的央冉染,三步一回頭,滿是不舍地目送對方寬闊的背影在人群中漸行漸遠,最後終於看不見了。
金倩巧時不時關注嫡長公主的行為,知曉她對軒轅無白除了好感,隻怕還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也好,誰年輕時沒喜歡過幾個人渣?被騙一次,吃一次大虧,或許反而能讓不諳世事的單純公主成長一點。
這位公主的心理年齡,實在和生理年齡差太多了。百草隻有十三歲,卻比她要懂事許多。
央冉染不再對集市有興趣了,她滿心都是讓她驚鴻一瞥的軒轅無白,一路上興致缺缺,一副被勾了魂兒的模樣。本是希望她與“秦君安”產生好感的小皇帝很是窩火,以太後對公主的溺愛,央冉染的駙馬隻要抓住央冉染的心,定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此,央胤軒自然希望駙馬能選中自己身邊的人,為自己平添一份助理。他煩惱秦君安與秋月眉走得近沒錯,但對此人的忠心和能力也不懷疑,正好可以用。
相反,軒轅無白的野心和無恥他算看透了,此人若得勢力,對央朝後患無窮。
隨便逛了幾圈,他們重新回到馬車,向酒樓行去。
前陣子活動太多,書生們都被掏空了才學,不得不韜光養晦,休息一陣子。故而,前幾個月熱鬧無比的酒樓也冷清下來,僅有寥寥幾個食客在吃清粥小菜,與往昔天差地別。
金倩巧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裏不起眼的十七,他沒有穿夜行服,換了身尋常男子的服侍,背脊挺得筆直,神情淡漠平靜,麵色專注,渾然一股淩厲之氣。
不過怪異的是,十七對麵竟坐了另一名男子,乍一看也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量卻比十七更加寬廣,可以被稱為膀大腰圓的程度,而且皮膚黝黑,臉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疤。二人的表情和氣勢相仿,雖然膚色相差很大且並不交談,亦讓人無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和睦。
金倩巧皺皺眉頭,這個粗獷的男人她在朝堂上見過,是三大世家中掌管兵權的謝家之人,與秋月眉同輩,名喚謝玉宸。他和謝家所有人一樣,平時沉默寡言,一到兵營裏卻能成為領袖,能與戰士們同甘共苦,平易近人,甚至十分健談;而到戰場上,亦能化身修羅,手刃敵軍。
央朝近年與西北方的大羅國關係不睦,戰事頻繁。謝玉宸十三歲就上戰場,據說他親手取下的敵人首級能堆滿一個城樓,叫敵軍聞名色變。
按理這樣的人應該派去常駐邊關,讓大羅人不敢進犯才對。但謝家兵權太多,讓出生軒轅世家的太後十分忌憚,皇上本人也對他們不能完全放心,故而在謝玉宸連續大勝,民間名聲飛漲之時,太後命皇帝將他召了回來,扣在在京城。謝家素有一妻一子的傳統,謝玉宸是獨子,且謝夫人年事已高不能生育,他留在京城,就是對謝家最好的鉗製。
不過從金倩巧的角度看來,這行為純屬皇室疑心病重、多此一舉,在原作小說中,軒轅無白起兵謀反之時,軒轅世家曲終人散四處逃竄,秋長吟以天下蒼生為眾,棄國而保天下,讓秋家俯首擁立新皇。唯有謝氏一門忠心耿耿,捏著兵符鎮守皇宮宮門直到最後一刻,謝家祖孫三人就拿著長劍橫屍在龍椅周圍,連央胤軒都死了,他們也不讓軒轅無白坐上龍位,最終落得懸首城門示眾的結局。
軒轅家為小人,唯利是圖;秋家為君子,心懷蒼生;謝氏為臣,被懷疑得最深,卻反而最忠心。
金倩巧對這個男人有幾分敬畏,但問題是,他怎麽會和十七同桌而坐?
小皇帝也同樣吃驚,他遲疑地問道:“你的表兄,與謝玉宸是好友?”
“……微臣不知。”金倩巧答道。
難怪央胤軒有此猜測,自古物以類聚,十七和謝玉宸乍一看就是一類人,周圍那麽多空桌子,偏偏要兩個人坐在一起,而且表情一致氣勢相同,沒有對峙之感,反而十分和諧。
他們向那一桌走去,原本四角的桌子,五個人就不夠了,不得不加了個椅子,金倩巧和十七靠在一塊兒坐。
謝玉宸一見皇帝就想下跪,卻被央胤軒攔下,他今天是真的不想聲張。
公主自從見了軒轅無白,一直處於雲裏霧裏的狀態中,讓坐哪裏坐哪裏,十八年來前所未有的乖巧懂事。
謝玉宸是知道公主身份的,從她一落座就動作僵硬,謝家的人據說都有這毛病,無論對方環肥燕瘦,隻要有女孩子在周圍就動不了,直到成親才會泰然自若。
金倩巧介紹道:“這位便是我表哥,秦君浩。”
“謝愛卿,你與秦愛卿的表兄是熟識?”央胤軒問,皇帝對手裏有威脅自己之物的人都有戒心,別提謝家人手裏有央朝大部分兵馬。如果謝氏結黨營私,那太讓人心慌了。
“不是,”謝玉宸看向皇帝,僵住的麵部緩和些了,“這位秦公子內力深厚,武藝高強,卑職好奇過來一探。”
事實上不止如此,他原本在街上行走,一切如常,但有一刹那忽然感知到武功強大之人的氣息,這才吸引了他。
一個人本身強大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善於隱藏,叫他一絲一毫都感覺不到。這種人,大多都是刺客,而且刺殺的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比如皇室。
不過在近處看到本人後,謝玉宸就放心了。這個人沒有易容的痕跡,刺客不會大大咧咧地用自己的臉在酒樓裏點一壺茶,而且他手上沒有使用暗器的磨出的繭,且從他身邊的劍的磨損來看,使用頻率比較高。
其他種種跡象表明,盡管比較少見,但這個人應該是個領了任務的暗衛。
金倩巧看了十七一眼,他的神色並無鬆動,謝玉宸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於是,金倩巧故作平常地說:“我兄長自幼習武,極有天賦,自是比平常人要出色些。”
回想金倩巧說過她這位兄長誌在江湖,央胤軒仍有疑慮,但相信了幾分。
本隻是希望央冉染與“秦君安”多親近些,不想路上遇上軒轅無白,又在酒樓遇上謝玉宸。麵對兩張巍然不動的臉,小皇帝也無法牽紅線,幾人隻得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談,消磨時間。
與此同時,軒轅無白也進了軒轅家的大門,被軒轅無荒拖去屋裏例行公事。
一個時辰後,二人都氣喘籲籲,軒轅無白趁機問道:“無荒兄,你覺得嫡長公主其人如何?”
軒轅無荒是不介意自己的床伴娶妻生子的,隻要後頭幹淨就行。
“你說表妹?”軒轅無荒扣住軒轅無白的下巴,“你對她有興趣?也好,我可以幫你一把。”
太後實在太偏心女兒了,難保有了女婿以後會疏遠軒轅家。軒轅無荒自以為可以控製軒轅無白,他若有心,讓他當駙馬也無妨。
兩個人各懷鬼胎,在房中竊竊私語,不時又摩擦到哪裏,不得不做些運動。
屋頂上掩藏氣息的常芷,聽了將近有兩個時辰,終於站起來,用輕功離開軒轅府的宅邸。從此,再也沒有姓軒轅的人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