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所謂試探
金倩巧又一次被央胤軒約到皇宮禦花園裏“單獨聊聊”。小皇帝的後宮裏空無一人,女人唯有一堆公主和太後娘娘。金倩巧跟在皇帝身邊慢悠悠地散步,不用擔心衝撞什麽不能衝撞人。
“君安啊，”央胤軒裝作無意地鋪墊了起來，“你今年也有十七八了吧？功既成名已就,正所謂人生兩大事便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你也該考慮考慮終生大事了。”
“微臣慚愧。微臣不過一介小官,娶妻尚早。”金倩巧謙虛地道。
小皇帝眉毛微微一揚,乍一看很是親和,事實上某種惡意都要從氣場裏滿溢出來,“秦愛卿不必過謙，愛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隻怕是對普通女子不太看得上吧？不過,愛卿有句話說對了，你現在位階還不高，雖朕有意提拔，但總要有些名號才是，太遙不可及的東西，還是莫要肖想了。”
金倩巧聽得冷汗直流，央胤軒拐彎抹角其實就那麽一個意思：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朕看上的東西你也敢碰？離秋月眉有多遠滾多遠！否則朕斷你仕途！
“皇上說的是。”金倩巧四兩撥千斤，裝作沒聽懂。
“但是，你雖然如今尚不顯達，朕卻對你很是看好，”央胤軒自相矛盾地說這些話，將重點壓在後話之中，“朕的嫡妹冉染，也是這麽覺得的，我看你二人……你看，她來了。”
金倩巧簡直萬分感激第六女主來的時機，她剛才聽得萬念俱灰，生怕皇帝下一句就是“你們郎才女貌，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吧”。要是她這個時候說出自己是個姑娘，沒有秋月眉護著她，天知道皇帝會不會因為發現自己長期隻是在跟一個女人爭風吃醋而惱羞成怒。
皇上的眼神瞧前方看去，金倩巧跟在他身後兩步，也向同一個方向投以目光。鬱鬱蔥蔥的深綠色灌木之間分開一條小徑，身著暖色宮廷衣著的少女身後拖著兩排低著頭的謙卑宮女，正沿著唯一蜿蜒的石板道快步走來，飄逸通透的數條絲帶在她身後飛揚，不時隨她的動作刮到身後的宮女臉上。
女孩看上去表情並不是很樂意，每一腳都重重踩在地上，似乎是將她的不滿意發泄在大地上似的。她身後的宮女紛紛低著頭，表情木訥。
“皇兄。”央冉染走到央胤軒跟前，不情不願地請了個安，然後若有若無地飄到金倩巧身上。
金倩巧作揖道：“微臣見過嫡長公主。”
“哼！”央冉染飛快地別過頭，臉上卻滑過一抹明顯的羞澀之意，金倩巧深知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期待。
果然和原作描述的一樣，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情緒和想法全在表情裏表露得很明顯，個性單純，或許是因為被皇後守護在羽翼下，沒有接觸到宮廷的陰暗麵。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央冉染不單純的話，也不至於被外麵的傳聞傳得那麽離奇了。
金倩巧不由得窘迫，公主的這種期待她可無法回應……如果她真是個漢子娶了就算了，問題在於，嫡長公主她就算勉強弄回家也幹不出什麽駙馬該幹的事兒。
央胤軒皺眉，正想稍稍提醒這位妹妹稍微坦率點，把人嚇跑了，眼角卻瞥見走在丫鬟最前麵的嬤嬤正幽幽地看著他，頓時一個激靈，不敢訓斥。
金倩巧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央胤軒的羽毛還不豐滿，他是憑借太後才能坐在龍椅上的，原本自然對嫡母言聽計從，前幾年太後還以他年幼無知為由垂簾聽政，這幾年才在幾個愚忠老臣的多次上書下勉強回後宮安生，可實際上對朝政仍在指手畫腳。
太後是軒轅無荒生母的姐姐，年逾四十，保養得當還看不出老，更是生強力壯。軒轅家雖然沒什麽新的有能力的後輩，但光憑尊貴的太後，依舊在實質上掌握天下。皇帝雖貴為天子，卻被外戚鉗製，連關係不錯的妹妹都不敢說一句重話，實在過得憋屈，若是再娶個軒轅家裏出來的皇後，真是想想都心肝發顫。
礙於太後的耳目，央胤軒隻能對公主無限縱容，他壓著湧上心頭的怒氣，向金倩巧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妹妹。冉染，這位是秦愛卿，秦君安，便是上次祭天之時提出籌善款的官員，年紀比你略小一年。”
天子提起祭天，隻是想告訴他妹妹，眼前的男子年少有為，有可能心氣較高，別太擺架子。那位嬤嬤聽聞後，卻不著痕跡地皺起眉頭。
央冉染雙手環胸，不屑地嘟嘴把臉別到一邊，努力做出高傲高傲不可侵犯的樣子，當然如果她沒有臉紅，那或許演戲的效果會更逼真一點。
金倩巧敏銳地感覺到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發現那位三角眼的嬤嬤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眼皮之間的縫隙透露出讓人不舒服的氣息。
太後的爪牙對自己沒好感也是情理之中，金倩巧想出了其中關節，太後本人就是姓軒轅的，對她斷絕軒轅家財路的舉措和建議當然非常沒有好感。
據金倩巧所知，太後非常喜愛自己的外甥軒轅無荒，要不是知道這人是個對女人根本沒有半點興趣的斷袖，她必然會讓央冉染嫁給他，親上加親，關係也更加穩固長久。
但是再穩固的關係抵不過利益的誘惑，軒轅無荒被軒轅無白折騰的全無反手之力後，太後明智地倒向了男主角一邊，幫助種馬男女婿上位。軒轅無白的父親繼母被他自己弄死了，就把傾力幫助他的嶽母太後奉為母親，太後繼續當她的太後，並將自己的女兒扶為皇後。
正是因為軒轅無白的宮殿後宮有這麽一位護短的資深宮鬥前輩在，金倩巧才斷定軒轅無白的八個老婆不可能像書裏描述的那麽太平，為了她獨女央冉染的幸福，其他人不被折騰得肺都吐出來才是奇跡。
不過，若軒轅無白的女人隻剩下央冉染了，她就真的能幸福嗎？一個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四處散播“心愛女人”壞名聲的男人的愛，又能深沉到哪裏去？
人老珠黃的糟糠走了，仍舊會有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頂上來，“專一的邪王”想要新妻子就更名正言順了，一句選秀即可。等太後最終阻擋不住歲月的殘酷，終於離開塵世，留下自己一身縞素又是後宮裏最單純最衰老的女兒時，前朝嫡長公主的命運，不見得會比其他人好多少。
三角眼嬤嬤眼睛一眨不眨地與金倩巧對視，這著實令人毛骨悚然。金倩巧最後還是不與她繼續互相凝視，繼續轉向央胤軒的這一邊。
小皇帝見氣氛冷凝，隻要打圓場，他堂堂真龍之子擔當這樣的任務，簡直一言難盡的苦悶，“難得碰上，不如我們三人一同走走。”
這擺明是早有預謀的情節，皇帝的話誰也不能挑刺兒，但她今天不得不拔老虎頭上的毛了。相親這種事一向講究快，第一次見麵握手，第三次見麵訂婚，再不開溜恐怕下次就要接到賜婚聖旨了，金倩巧婉言謝絕：“多謝皇上好意，微臣今日約了朋友一敘，已經有些遲了，正想先行告退。”
那老嬤嬤以為金倩巧也是因著央冉染的惡名要跑路，連忙給央胤軒使眼色。誰知小皇帝一聽他說朋友，立刻其他東西都跑到九霄雲外了，急切地問道：“什麽朋友？”
金倩巧認識的人其實挺多的，但在皇帝眼裏，金倩巧每每說到好友，那定是指秋月眉無誤，故而特別著急。
金倩巧不過隨口一說，其實並沒有真的約什麽人。她和秋月眉還沒有默契到可以隨時扯謊讓對方圓，她便道：“是我的表哥，我進京有一陣子了，卻還不曾與他好好敘舊，便挑了今天聊聊。”
小皇帝見過十七幾次，但印象都不深，他腦海中隱約浮現出一個高大沉默的人影，有了計較。這對兄弟長得一點都不像。
他不太在意金倩巧的表兄是什麽人，他隻在意能不能把金倩巧和秋月眉牢不可破的關係破開，便說：“朕對你的表兄亦有興趣。看他的架子，應當是習武的吧？不知可有為朝廷效命的意向？”
“他是江湖人士，誌不在此。”金倩巧連忙搖頭，十七被金老爹洗腦洗得隻認一個主人，放到軍隊裏，真的不會以謀逆罪抓起來嗎。
“不詳細問問怎會知道？畢竟江湖險惡，總有一天想要歸隱的。”皇帝哪肯放過金倩巧，“不如朕和冉染與你同去，問問他的意思。”
這麽點小事竟然用得著皇帝公主親自出馬……金倩巧深感無語。
不過……從另一角度來說，這或許是個機會也不一定。
金倩巧轉念一想，軒轅無白最近不知過得如何，但關於嫡長公主要尋駙馬肯定是聽說了的。如果他采取跟原作一樣的方法，酒樓無論是散播謠言還是展露他非同一般的魅力，都是絕佳地點，能讓皇帝他們撞個正著，也不失為好策略。
剽竊古詩和誹謗公主，兩者罪名不相上下，同時按在一個人頭上，再保下來付出的代價就很大了。軒轅無荒也未必會為了這麽一個人以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