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二狗,當著父老鄉親的麵香一個~=3=

絳塵轉過頭對鬼王道:“你若喜歡這樣的鬼,改天我替你尋個更好的,這一隻刁鑽粗夯不如賞了我,免得日後衝撞你。這人硬生生將話撂下地,不待對方回應便自行邁上前,拽起湛華的胳膊大步朝外闖,悶下頭一股風似的衝出屋,跨過院子急風急火七轉八拐,好像身後正攆著流星火炮,膽戰心驚疲於奔命。湛華腦門上腫起一片青,眼冒金星滿眼迷糊,隻聽耳旁一片“沙沙”作響踏步聲,仿佛無數有人自四麵八方奔襲過來,腳底下好像踩著棉花上,一條胳膊被絳塵鉗得生疼,腿腳蹣跚幾乎站不住,他暈頭轉向跑了半晌,似乎感覺這世界到處都在瘋癜晃蕩,抬頭忽見絳塵在自己身前猛然停下來,兩眼一黑不由撞在對方後背上,腿腳不支幾乎又跌倒。絳塵見狀忙伸手撐住他,湛華掙紮著站穩腳,強打精神定神朝周圍張望,才知道自己原來已逃出廖宅,剛剛那場奇異凶險被甩到高牆後麵,土坯裏好像囚進張牙舞爪的獸,廢垣之後伸出幹枯的藤蔓,仿佛嶙峋枯骨招招搖搖,一股涼風沿著脖子蹭過去,硬將他滿身冷汗抹下來,森森涼氣滲入骨髓,湛華打個激靈長抒一口氣,驚魂不定似是又活過一回。

灰白的天上又飄下細細小雪花,白瑩瑩的細冰墜在發稍上,湛華籲籲喘著氣,扶著牆壁彎□子,雪花綴在頭上化成水,留下細密晶瑩的水沫子,一股寒風卷著冰渣刮過,幾乎要將他吹得搖搖欲墜。絳塵恐怕再生變故,跨步過去一把扯起他,也不顧對方頭暈腿軟寸步難行,昂首闊步轉身又走,直到鬼宅被遠遠舍至身後他才漸漸放下心,回過頭朝著湛華瞟一眼,卻見對方衣冠不整凍得縮肩拱背,臉上青紅交揉觸目驚心,因剛才屋裏晦暗不甚清晰,這會兒見了不禁大吃一驚。絳塵忙掏出絹子遞過去,湛華伸手接了垂頭輕輕擦拭鼻血,他心中不顫悠悠猛然一緊,挨近了湛華輕聲問:“你餓不餓?冷不冷?我帶你吃點東西再換件衣服。”湛華捏著絹子腦袋晃得像波浪鼓,雪白的腮上猶存著一痕血跡,絳塵猶憂鬱豫想替他抹下來,手舉到高處又頹然落下,斜轉開眼睛目光遊離,萬千話語綴於唇邊,剛張開嘴卻被凍成冰跎子,一顆心仿佛籠中困獸拚命掙紮,恍然瞧見那人的身影若隱若現映於麵前,前世今生呼之欲出,終究支離破碎無從言語。他心中好像掀起驚濤駭浪,默默湧出個絕決的念頭,隻想尋個緣由將上輩子分辨明白,如此也不枉自己一網煩憂,若果兩人前世緣分銷盡,他自當斬斷念想與這鬼劃分涇渭,從此了無牽掛專心修為,也算一了百了天大的好事情,然而如若萬一他倆果然餘情未息,那又該如何向湛華袒露心跡?絳塵思來想去,不由悲傷淒楚痛不欲生,恨不得當既將自己靈魂髒器剝挖出來,鮮血淋漓袒於案上。

湛華哪知他這般苦楚糾葛,不待絳塵出聲忽然輕輕啜道:“我不挨這裏,我要回家……”這聲音又輕又軟像花瓣墜在湖麵上,泛起粼粼波紋蕩向石壁,絳塵萬般無奈呼出一口氣,剛才湧出的力氣化作一團柔軟糊塗,強自將各式句子硬咽回肚腸,麵上又換出一付冷然淡漠,昂起頭來淡淡道:“我今天有一場法事要做,你陪我跑一趟,成事之後自會送你回去。”道士斬釘截鐵執意要讓對方跟隨,湛華滿心狐疑不明所以,奈何身單力虛無從反駁,隻得唯唯喏喏點頭應承,垂頭喪氣勉強挪步。道士一隻手仍鉗在他胳膊上,仿佛生怕湛華一溜煙跑了,連拖帶拽奮步前行,對方輕輕“嗯”一聲,仿佛受了疼耐不得委屈,絳塵聽得如此連忙鬆卸開手勁,唯恐湛華體弱跟不上,不知不覺緩下步伐。湛華歇息片刻漸漸不比先前難過,頭腦清醒默默籌謀前後,他兩個各懷心腸不知不覺行至市區裏,偏僻路上人煙稀少,趁著漫天掀起的風沙,迎麵忽走上一個年輕村婦,紮了蔥綠頭巾裹著花棉襖,懷裏抱了個尚不會走的孩子,手舞足蹈嚎啕大哭,婦人一邊哄慰一邊低聲忿罵,焦急匆忙與他倆擦肩過去時,孩子痛哭流涕漲紅麵龐,仿佛泄出所有積怨痛恨這個新世界,湛華禁不住好奇望去,眨著眼還未瞧清幼童的樣子,卻隱隱聽著道士喃喃自語道:“你急什麽,惱什麽,日後要哭的時候長著呢。”

絳塵拽著湛華走到路口便不再前行,道路一側磐著青黃的山岩,另一側蕩漾著一望無際的麥田,橙紅的太陽綴於天邊,仿佛快走幾步便能一把揪下來,湛華偏著腦袋癡癡觀望,心道鍾二郎出了商場尋不著自己不知該要如何暴跳如雷,原本說好了晚上要吃炸雞飯,淘淨了米醃好了雞隻差人來下鍋。他晃著眼睛胡思亂想,忽看見遠處馳來一輛車,風馳電掣揚起漫天黃土,仿佛騰著仙雲飄然而至,穩穩當當停在自己跟前。車門打開走出個年輕司機來,畢恭畢敬請道士上車,絳塵低聲對湛華道:“我帶你去一戶姓羅的人家,那戶人規矩大,你緊緊跟著我莫要走丟了。”湛華愣愣點了頭,隨著絳塵一同坐進車,屁股還未挨穩便被人拿黑布蒙上眼,他心中一驚強自不動彈,眼前頓時被一團漆黑遮掩住,車子平穩在路上行駛,車廂裏一片沉悶靜默無聲,湛華頭回見這架勢,隻覺自己像被裝進個鐵皮匣,禁不住微微扭動掙紮身體,絳塵這一時也被蒙住眼,在黑暗裏摸索著欲要挨上他的手,湛華猛然觸著個冰冷的指尖,唬得全身一顫呆若不雞,連忙不動聲色抽回手去,縮起身子再不敢動彈。

他迷迷糊糊不知被車載至何處,勞累困乏昏昏睡過去,眼前不時晃過鍾二郎的麵孔,一會兒敲著鍋底喊他起來做飯,一會兒又彎下腰嘻皮笑臉捏他的鼻子,心急如焚忐忑難安,滿心隻想快隨鍾二回家去,奈何身子沉似鉛塊如何也掙紮不起來,眼看鍾二郎越走越遠隱進黑暗,急惱交加不禁失聲大喊。絳塵忙拍著肩膀上將他喚起來,鬆開湛華臉上的罩布柔聲道:“已到了,下車吧。”湛華戰戰兢兢邁下車,再獲光明隻覺世間各處都刺眼難耐,明亮日頭幾乎要將他的魂打飛,連忙尋一處陰影匿進去,抬起頭再打量天色,心道上車之前分明還在黃昏,竟然挨過整夜才到達。

停車的位置卻遠不在羅家大門前,司機引著他倆向前行進,兩旁古木蔥籠高大挺闊,伸展開枝葉似能支撐住天地,寬闊大道被陽光映得發白,默默光暈晃人眼睛,周遭孤獨肅穆寂靜無聲,偶爾一陣風繞著樹木掠過,林木躁動更添寂寞,仿佛落一根針的動靜也能聽清楚。湛華受這感染不由得也要小心翼翼,輕手躡腳幾乎踮起腳行步,他專心致誌瞧著腳下的道路,忽聽到遠處一陣鬧悸,尋聲望去卻見有個半大孩子光了腳丫奮力爬樹,乍一看仿佛案上的玉娃娃成了精,踢開鞋子跑到外麵玩鬧,刺鏽的衣服給樹幹磨皺了,雪白腳掌踩上一團汙,膝蓋上似是蹭出一片血,孩子卻是聚精會神渾然不知,顫顫巍巍伸著手欲要爬上到樹峰,好像化作一枚成熟的果子,掛在枝頭搖搖欲墜。此處方圓幾十裏沉靜肅穆,縱是飛進個麻雀也不敢隨便造次,這孩童如此膽大胡為該是羅家的子嗣,湛華默默瞧了便也不在意,待悶頭邁步終於行至羅家大門前,再抬起頭定睛張望,卻見眼前一扇朱漆大門,門前蹲一對石獅子,正門緊閉未掛匾牌,隻留了兩處角門供人進出,早有個小廝候在門口迎接上來,司機見狀連忙退去,他倆跟由指引跨進府門,越過穿堂行至正院,滿處富麗堂皇繁複耀眼,雕梁畫棟如入詩畫,流光溢彩目不暇接,當日的廖宅與之相較,倒像一處農家富戶。湛華暗自咋舌,心道難怪這道士財大氣粗,原來盡遇著如此香客,前麵忽然行過一列婀娜侍女,個個身著裾裙頭挽發髻,蓮步輕移衣衫如雲,穿著打扮不倫不類,仿佛與外界相隔十萬八千裏,挑著羊角宮燈將這宅子引進陳年舊夢。

湛華強抑下滿腹驚奇,垂首緊隨在絳塵身後,側麵廳房裏迎出個體麵丫頭,掀起棉簾請他倆進屋,剛才引路的小廝默然退下,丫頭笑盈盈朝絳塵道安道:“已喚人通秉了老爺,兩位請先作歇息。”湛華車馬勞頓早以筋疲力盡,尋了張椅子連忙坐下,絳塵猶猶豫豫挨到他旁邊,醞釀著欲要開口言語,一條舌頭還僵在嘴裏不曾動彈,底下人忽然上前奉供茶果,丫頭瞥眼瞧著湛華衣冠不整惟恐怠慢主人,忙捧上衣服請他替換,湛華本不願意脫下鍾二郎給的衣服,一轉眼忽看見絳塵怔怔立在自己身前,張嘴瞪眼滿麵欲言又止,連忙情不自禁逃奔進裏屋,不情不願脫下浸濕的貂裘,扯著綢杉慢慢裹上身,一邊係扣子一邊東張西望朝這房子打量,卻見間屋裏僅支了一張床、立了一台案,案上一樽青玉瓶,空空落落冷冷清清,遠不及院子裏堂皇光鮮。他一雙眼珠繞著眼框滴溜亂轉,心中不禁暗暗琢磨:“也不知這家主人是何樣人物,規矩是有的,卻也沒論道,既是迎接客人,總該派一頂像樣的轎子,怎麽竟要人似個腳夫巴巴跑這大老遠,如此看來先前那一派景致怕也不過是張空架子。

作者有話要說:= =幫忙幹活的人說點廢話,最近小窗TX工作忙+上網不方便,於是大家莫急莫燥,請給小窗TX理解和愛吧。。(這麽肉麻真不習慣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