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柱來家常菜館是方寶兒的主意,秦天柱年歲不大,在烹調界名氣卻不小,不僅是因為他家祖上是禦廚,而且他的叔叔秦亞強是揚州四大廚王之一。
方寶兒說秦天柱眼光獨到,一定能選出幾個出類拔萃的好學徒。其實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方寶兒對秦天柱有那麽點意思,這種事總是旁觀者清。
方寶兒是翠雲居當家人,王連貴無論怎樣也要給點麵子,低聲和秦天柱商量幾句,宣布第二關規矩:“這裏有油鹽醬醋糖麻油等作料,馬上師傅們要做幾道菜,你們聞一聞,,看能否說出什麽作料,發言不分先後,不準重複。”
王三拿過來幾個小罐子,王連貴先打開一個,一股酸酸的味道散發出來:“這大家都能聞出來,是醋。為了公平公開,在場的每個人都聞一聞,等一會也做個證明。水平怎樣,一目了然。”
王連貴逐一打開作料,有茴香,八角,花椒。胡椒,大蒜,、、、、、、既然考味覺,當然以味道比較重的作料為主,許多高級廚師連鹽和糖的味道都聞得出來,對於還未入門的人來說當然做不到。
第一盤是什錦菜,剛端出來,淡淡的清香迅即飄散,有人大聲說道:“麻油。”王連貴點頭,緊接著有人搶著回答:醋,蒜,雞精,胡椒,糖,鹽。後麵兩樣當然是胡亂猜的,因為聞得出來的都被前麵的人說光了。
王連貴滿意地笑了笑,正要宣布下一道菜上來。人群中有人大聲說:“萵筍,芹菜,黃瓜,蘑菇,青椒,胡蘿卜。
風小雨閉著眼聞著空氣中熟悉的味道一一報出來,這些東西都是在菜場裏經常見到的,他那敏感的鼻子立即分辨得一清二楚。
王三在一邊不賴煩地說:“風小雨,現在是要聞味道,不是要你說原料名稱,這些東西大家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王三原本要幫風小雨,可是看情況方寶兒和秦天柱對方小雨都十分不滿,方寶兒是翠雲居小當家,秦天柱也是赫赫有名,這兩人巴結還來不及,豈能得罪,對風小雨這個老鄉立即心生厭煩,巴不得風小雨馬上滾蛋。
王三的話說得不錯,青菜,黃瓜等原料擺在盤子裏,,清清楚楚,風小雨說的確實是廢話。可是風小雨站在後麵根本看不見那盤菜。
吳浩哼了一聲,對王三說:“這裏沒有你多嘴的份,好壞由王師父評價。”
王連貴對吳浩好像敬畏三分,客氣地笑道:“吳師傅,您是前輩,您多指教。”
吳浩翻翻眼:“我算什麽前輩,在店裏混吃混喝罷了。”
王連貴尷尬地說:“您客氣,這麽說我們都無地自容。”
王連貴對吳浩十分頭疼,臨來家常菜館的前幾天,他那個八十高齡的師傅倚在囑咐,吳浩是個人才,不可得罪。可觀察好久,裏裏外外對吳浩的評價都是好吃懶做。
吳浩轉臉對著風小雨叫道:“你叫風小雨。”
風小雨疑惑地問:“我是風小雨,什麽事?”
吳浩手一指:“你到前排來。”前排就是第一關挑選的人,吳浩的意思風小雨繼續參加比試,還有機會。風小雨對今天的招聘不報一絲希望,吳浩話音剛落,他毫不客氣地走到前排,大大咧咧地一站。
第二盤是魚香肉絲,這是一道典型的川菜,味道厚重。醋,蒜,香油,花椒,蔥,薑,豆瓣醬,幾個人逐一報出。正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幾個人加起來還都說了出來。
接連幾道菜過後,王連貴又排除幾人。菜的味道越來越淡,辨別起來也就越發困難。饒是風小雨的感覺敏銳,也模糊不清。桌上是一道熏魚,乍一聞除了一股煙糊味,什麽都沒有,好一會兒,一位少年怯生生地說:“茶葉。”他也是連估帶猜,茶葉不在作料之列,不敢肯定。
王連貴咧著嘴說道:“不錯,大膽一點,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又一少年開口:“茴香。”
幾個人好像剛剛回過味來。八角,花椒,醋,糖。一股腦連蒙帶混吐出來。風小雨說得最遲,一股熟悉的味道在腦中盤旋,隱約記起老家門前有幾株花,他經常偷偷地摘幾朵給肖月青,肖月青陶醉地嗅著那股清香,一臉欣喜。不錯就是那股清香嗎,淡淡的若有若無。風小雨脫口而出:“月季花。”
風小雨話音剛落,方寶兒不屑地:“切。”了一聲,人群中也議論紛紛。王連貴問身邊的幾個廚師:“你們認為怎樣,有月季花嗎。”
廚師們一起搖搖頭,他們雖然也不大清楚有沒有月季花,甚至有人也聞到淡淡的幽香,可是明擺著方寶兒和秦天柱對風小雨不滿,他們幹嗎放著好人不做。
王連貴向一旁指了指,意思是讓風小雨到一邊去。風小雨撇了撇嘴,橫跨一步,拉開點距離。
吳浩嘴巴張了張,見大夥都反對風小雨,話又咽了回去。
學徒選擇八個,除去張曼武和馬文成,剩下六個。既然是學徒,就要有師傅,每個廚師檢適合自己的徒弟。一個和尚頂一個西瓜。
少年一個個被領走。風小雨望著孤零零站在中間的張豔紅有點哭笑不得,論水平,張豔紅是天藝烹調學校的高材生,和幾個未入門的少年比試竟然落選,第一她是女孩,做做家常菜女孩可以,上正扳的廚師大多數是男子。第二,張豔紅水平不錯,參加過揚州市不少烹調比賽,按說她早應該被別的飯店聘請。不知什麽原因淪落到此。她是來實習,當然沒有廚師收她為徒,師傅們說得好聽:但願你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誰願意開始就找個水平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超過自己的人。
張豔紅也沒料到結果會這樣,一時羞澀得手足無措,低著頭愣在當場。風小雨暗自不平,目光四處逡巡,最後停在吳浩的臉上,祈求地笑了笑。
吳浩很奇怪,廚師們都敬畏他卻又瞧不起他,一副懶散的模樣。他看著風小雨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要我收下你做學徒,我可是混飯吃的人,從來不動手,怎麽能教徒弟。”
方寶兒在一邊也捂著嘴偷笑,風小雨真要被吳浩選中算是活該倒黴。最近幾年沒人見過吳浩炒菜,暗地傳說他的水平一塌糊塗,和他一起學徒的人現在都是烹調界的精英,他就仗著這些關係東遊西蕩,他還做過幾年牢,在大夥的心目中就是個得罪不起的無賴。
風小雨倒覺得吳浩不錯,至少比秦天柱和方寶兒看起來順眼。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張豔紅::“我說的是她,不是我。”
吳浩奇怪地問:“你自己不想學?”
風小雨惋惜地說道:“當然想,不過張豔紅的水平比我好一千倍。”
吳浩忽然冷笑起來:“你根本不是幹廚師的料,所以你也不願做學徒。這姑娘留不留下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身份,這裏豈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
吳浩忽然嚴厲地嗬斥風小雨,風小雨羞愧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往頭上撞,他忽然大聲說道:“你們大廚就了不起嗎,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會超過所有的人。”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如此目中無人,誰敢收他學徒。方寶兒一臉幸災樂禍。秦天柱等人也不屑地搖了搖頭。
吳浩冷哼一聲:“小子有種,衝你這一條我不讓你失望,這姑娘我留下。”
張豔紅一聽有人願意留下她做學徒,立即跑到吳浩身邊,乘機下台。
風小雨鬆一口氣,荷花留下了。張豔紅也安置好。至於自己就無所謂,有方寶兒和秦天柱在,今天好不到哪去。雖然誇下海口,可是三年後誰還記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農村少年。風小雨滿不在乎地退到一邊。
最後招收的是雜工。幹一些打掃衛生,運送垃圾的粗活,要求身強力壯,風小雨身體略顯單薄,不夠格。看來沒戲,他轉身要走。
“等一下。”吳浩攔住風小雨:“你說三年超過這裏所有的人,到時候我到哪去找你。”
風小雨沒想到吳浩竟然和自己較起真來,暗歎一聲倒黴,這人是不是腦經有問題,和一個土頭土腦的鄉下少年較勁。風小雨瞪著眼問:“你說怎麽辦?”
吳浩眯了眯眼:“這樣吧,你留下做個打雜工,好讓我們經常看到你。”
方寶兒等人暗暗好笑,這個吳浩真是閑得無聊,成心刁難風小雨。一個打雜的,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別想超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不過這樣也好,吳浩性格喜怒無常,飯店裏的工人都躲著他,風小雨落到他手中,罪有得受了。
風小雨開始厭惡這個叫吳浩的家夥,冷著臉說道:“讓我做打雜?你有這個權力嗎,負責的可不是你。”言下之意,你算老幾,如果是個人才,飯店怎麽不重用。
吳浩有點惱怒:“你小子別瞧不起人,就怕你連個打雜的都做不好,讓人笑掉大牙。”
風小雨毫不示弱:“沒有我幹不了的事。”
“好。好。有種。”吳浩說完轉向劉旭:“劉經理,我想留下這小子做個打雜工可不可以?”
劉旭看了看秦天柱和方寶兒,兩人同時點頭,他們巴不得風小雨和吳浩鬥起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風小雨以後可有苦吃了。
劉旭打了個哈哈:“既然吳師傅說話,風小雨就留下吧,不過有言在先,試用期間如果不能按要求完成任務立即開除。”
吳浩得意地瞥著風小雨:“你幹不幹。”
風小雨挺了挺胸脯,幹脆地回答:“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