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連貴的字條是王三轉交給風小雨的,風小雨去經理室之前關照張豔紅一定要穩住,張豔紅雖然比風小雨大了幾歲,但畢竟是女孩子遇到大事容易慌亂。

還好今天的訂單不多,幾乎都是普通檔次的宴席,還可以對付,張豔紅立即和喬羽,夏青華等老師傅商量。

“什麽?”喬羽感到意外:“王連貴那個家夥跑了。”

“今天早上王三交給我們字條。”張豔紅臉色緋紅,顯然著急上火:“他說不再來上班了。”

“他奶奶的。”夏青華氣得破口大罵:“接近春節,正是飯店黃金時節,他甩手就走不是成心讓家常菜館好看嗎。”

“哪位師傅見識廣泛,暫時代替一下王連貴。”張豔紅期待地望著幾位老廚師:“我馬上向蕭雅經理回報。”

這可是好機會,不費吹灰之力就當上廚師長,可幾位廚師麵麵相覷,許久,喬羽尷尬地笑了笑:“不瞞你說,我們幾位識字不多,菜肴上隻要吩咐下來還勉強應付,至於安排宴席,成本核算等技術活我們不在行。。”

廚師長手藝是一部分,另外還需要精密的計算能力,宴席一般都是按檔次定製,比如三百到五百,八百到一千,一千到兩千,同樣是十個冷蝶,四個小炒,八個熱菜,兩個甜菜,一碗湯,兩個點心,外加白米飯或是各種蛋炒飯。上百種菜肴要經過成本核算然後一一配置,再把每道菜分到廚師手裏進行加工。如此繁複不是誰都能輕易做到的。

這時候,大夥才意識到王連貴確實有兩下子,每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是他現在忽然離開也做得太絕,現在是各大飯店缺人手的時候,到哪去抓個廚師長回來。

夏青華伸手捋了一下半禿的腦袋,大吼一聲:“王三,你過來。”

沒了王連貴的庇護,王三顯得楚楚可憐,瘦長的臉耷拉著跟驢一樣:“夏師傅,有什麽事?”

“沒事。”夏青華吼道:“你那王八蛋師傅一走,成心讓我們難堪,他為什麽不提前關照,好有個準備,你知不知道他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王三臉色難看,聲音低小,如同鬥敗的公雞,平時耀武揚威,師傅一走,他忽然發現自己無依無靠,暗暗後悔平時說話沒有留條後路。。

“那你為什麽不跟著滾蛋。”夏青華火氣大,一邊去抓住王三的衣領,直接把他提起來。王三臉色煞白:“夏師傅,快把我放下,我確實不知道。”

“算了吧。”張豔紅對夏青華說道:“王三也是受害者。王連貴如果拿他當徒弟,早就帶他走了。”

夏青華罷手,王三感激地看了看張豔紅:“豔紅師傅,有什麽事你盡管吩咐,王連貴那些菜我不會做,但原料加工還是在行,我配好讓哪位師傅調好味口不就行了。”

“有道理。”喬羽拍了一下王三的肩膀:“豔紅小丫頭,你就吩咐吧,我們聽你的。”

“這、、、、、、”張豔紅猶豫起來。

“別婆婆媽媽。”喬羽笑道:“你是正規學校出身,要說做菜的經驗你不如我們,要論配置宴席我們幾個人不是你的對手。”

“好吧。”張豔紅狠狠點了點頭:“今天我先勉強安排,過了這一關再說。”

張豔紅根據訂單和最近幾天的宴席菜單逐一吩咐下去,大夥立即忙碌起來,每個人都很認真,一言不發,誰都知道,一旦家常菜館生意慘淡意味著什麽,年底獎金首先泡湯,工資提升說不定也沒有希望,就連工作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

風小雨步履沉重地走進廚房,每個人都沒有看他,就連王三也在快速切著原料。

“怎麽樣了?”張豔紅抬起頭,用衣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

“蕭雅已經去想辦法了。”風小雨臉色盡量從容,胡雲的事他不想說,說了也於事無補,反而增加沉重的氣氛。

三套鴨是王連貴的拿手菜,王三配置,夏青華調味,做了一盤,夏青華的徒弟張曼武端到張豔紅的廚房間:“豔紅小師傅,夏師傅讓你嚐嚐看。”

“夏師傅的手藝就是很好,不用嚐了。”張豔紅擺擺手,她知道如何尊重老師傅。

張曼武沒有離開:“師傅說一定要小雨嚐一下。”張豔紅和風小雨相視一眼,看來他們都知道風小雨的味覺特別。

風小雨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嚐了嚐:“再加點竹筍吧,油稍微重了一點。”

風小雨是按照王連貴的口味來調整的,還好嚐過幾次就記得清清楚楚了。

一整天,風小雨除了品嚐菜肴發表幾句意見,幾乎沒說幾句話,手腳十分勤快,每道菜都搶著做,細致認真。臉色出奇的嚴肅,眉宇間不時流露出深思的模樣。

“你不舒服嗎?還是有心思?”張豔紅幾次出言詢問。自從到家常菜館來風小雨一直嘻嘻哈哈,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樣子,張豔紅從沒見過他如此愁眉不展。

“我胃有點不舒服。”風小雨掩飾著說道:“明天可能不來上班了。”

“那你就休息吧。”張豔紅伸了伸僵硬的腰:“或許蕭雅會想到辦法的。”

風小雨眼中閃起一絲亮光,秀氣的嘴角露出一縷期待地微笑:“也許吧。”

夕陽西下的時候,蕭雅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常菜館,慢慢向廚房間走去,求人真難,低聲下氣還是沒有找到一位合適的廚師,家常菜館畢竟不是一個小飯館,能挑得起大梁的定時其他飯店的精英,在生意旺季誰願意撒手。

一肚子委屈,她需要找人訴說,她想起了風小雨,那個明天就要離開的風小雨,不算粗壯但寬廣的肩膀給人一種誠實感,漸漸顯露棱角的臉頰流露著堅毅,明亮的雙眼不時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蕭經理。”走道上有服務生和蕭雅打著招呼。

風小雨正切一個冬瓜,心中惦記著蕭雅是否找到救兵,聽到說話聲心中一抖,刀口一歪,中指第一節立即被削下來一小塊,鮮血直流。

張豔紅驚叫一聲,拿過一張餐巾紙讓風小雨捂住傷口,蕭雅恰好踏進門,見此情景,關切地問:“沒什麽大礙吧,要不要上醫院。”

“沒關係。”風小雨用大拇指按住傷口:“又不是第一次,等一會血止住就好了。”

張豔紅在冰箱上麵找出一塊紗布:“來,我幫你包紮一下。”

“我來吧。”蕭雅接過紗布,細心地為風小雨包紮,風小雨看著蕭雅血色暗淡的臉頰心中一陣酸楚,短短一天,一個俏麗的姑娘被折磨得黯然失色。

“怎樣了?”風小雨看蕭雅的神情也知道沒什麽希望,還是問了一句,多一份關心蕭雅心裏或許會好受一點。

“明天我再試試。”蕭雅擠出一絲笑容,可底氣明顯不足:“我們現在的情況特殊,要是找一個廚師長還是可以找到的,但四海酒樓虎視眈眈,挑明了競爭,恐怕隻有廚王級別的高手才能力挽狂瀾。”

“廚王?”風小雨眼中寒光一閃,嘴角露出他特有的狡黠微笑。

“你有主意?”蕭雅看到了一絲希望,風小雨每次露出如此微笑必定胸有成竹。

“廚王我們請不到。”風小雨得意地一屁股坐到案板上,也不管有沒有油汙:“但廚王總有一些同門師兄妹吧,我們可以請他們中的一個。”

“據我所知,隻有那個林華是他們的師妹。”蕭雅苦笑道:“可是她已經離開烹調界好多年了,再說憑它的身份地位,我們也請不來。”

“還有一位。”風小雨興奮地揮揮手:“一定能請到。”

“誰?”張豔紅和蕭雅異口同聲地問道,和廚王同門一定非同小可。

“吳浩。”

風小雨此言一出,張豔紅和蕭雅一起瞪大眼睛,愣在當場。

風小雨舉手打了個響指:“你們沒想到吧。”

“怎麽可能?”蕭雅詫異地說道:“林華和四大廚王從來沒有提到過吳浩。”

“不管怎樣,我知道吳浩是廚王的師哥,水平據說當年還超過他們。”四大廚王和吳浩關係微妙。連林華都不願提起,風小雨也不願泄露:“你和張豔紅一起去,請來吳浩應該沒問題。”

客人散盡,開始吃晚飯。蕭雅拿著一瓶酒坐到風小雨對麵,打開瓶蓋,自己倒了一杯,又拿過風小雨的杯子。

“我自己來。”風小雨站起身,蕭雅是經理,讓她親自倒酒未免不妥。

“你坐下。”蕭雅的語氣不容質疑,蕭雅一邊倒酒一邊低聲說:“明天你來拿點生活費。”

蕭雅不願讓別人知道風小雨即將離去,現在人心惶惶,這時候透露胡雲的事未免雪上加霜,嚴重影響員工的積極性。。

酒在杯中,碧綠香醇,風小雨舉起杯仔細看了看,他忽然想起邱淑雲,她一定能知道這是何等美酒,在風小雨手中似乎糟蹋了。

酒杯輕輕碰了一下,聲音清脆悅耳,似離別的駝鈴聲響在黃沙古道。蕭雅抿了一口,酒杯輕輕放下。

風小雨豪爽地一飲而盡,高聲叫道:“痛快。”

酒再次滿上,風小雨站起身,高舉酒杯:“各位師傅,為了家常菜館的輝煌幹一杯,隻要我們齊心協力,沒有過不去的坎。”

風小雨的豪言鼓舞了大家,大廳裏氣氛漸漸熱烈起來,籠罩在心中的烏雲暫時散盡。

酒暖人心,更增離愁。蕭雅臉色豔紅,有了幾分醉意,她打開了音響,拿起麥克風:“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為大家唱首歌。”

一陣掌聲過後,蕭雅隨著音樂輕輕唱起來,蕭雅的嗓音不太好,略帶沙啞,但她深情流露: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

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

不必費心地彼此約束

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

隻要我們曾經擁有過

對你我來講已經足夠

人的一生有許多回憶

隻願你的追憶有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