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風小雨傷勢並不是很重,隻是失血過多,休養了半個月,基本正常,他也告別了犯人的生涯,柳如煙惦記著學校,依依不舍地離去,王春來留下幾百元錢,還特意留下一張嘉獎證書,一再叮囑:“以後找工作用得著。”

言下之意,風小雨檔案上的汙點可以用立功來抵消。王春來剛走,風小雨收起錢,把那張嘉獎證書放進馬桶,一按開關,立即消失得無隱無蹤,苦笑了一下,背上僅有幾件衣服的行李包,踏上成都市繁華的街頭。

遊目四顧,行人來去匆匆,風小雨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出外打工的時候,茫然不知走向何方,摸摸口袋裏王春來留下的錢,加上葉小凡的錢,也算不少了,聞著街道邊小吃的香味,風小雨食欲大動,長長吸一口氣,管不了那麽多,先飽一下口福。

找了一個廉價的小旅館住下,風小雨每天選擇一些出名的風味菜品嚐,十幾天過後,對於川菜的特色了解了不少。當然他沒有太多錢進高檔賓館,不過,一個城市美味的根應該在大街小巷,就像揚州的整扒豬頭,最正宗的竟然在一個小巷子裏。

秋意漸濃,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帶來幾許寒意,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風小雨還是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地方,或許是自己心情不好的緣故吧,食欲也不怎麽樣。

在雨傘下抬頭四顧,一個三星級飯店映入眼簾,風小雨眼中立即閃出異樣的光芒,不是因為招牌顯眼,而是門前一塊牌子上的招牌菜,除了有名的幾道川菜以外,還寫著淮揚菜,文思豆腐和芙蓉蝦排,更顯眼的是幾個大字,送別的最佳菜肴:十裏長亭醉相思。

風小雨記得最後那道菜是自己送別西門豪時候的獨創,怎麽會在這裏出現,或許是巧合。不過還是提起了他的興趣,信步走了進去。

天氣的原因吧,加上過了飯時,大廳裏隻有一桌吃得杯殘狼藉的客人,店裏的員工圍在一起正吃午飯。他們見風小雨進來,一起奇怪地望過來,一位服務員麻利的站起身走過來:“先生,您是用餐還是定製宴席。”

“吃飯。”風小雨看了看,隨便在一張桌子邊坐下。

“請問您幾位?”服務員繼續微笑著詢問。

“一個人。”風小雨笑了笑:“就來你們飯店外麵牌子上幾道菜,文思豆腐,芙蓉蝦排還有十裏長亭醉相思。”

“您稍等。”服務員回到他們的飯桌前,說了幾句,兩位年輕廚師立即向廚房間走去,很快三道菜一起端了上來。風小雨看了看,眉頭不由得皺了皺,用筷子翻了一下‘十裏長亭醉相思’,可以確定這是西門豪所傳,這道菜除了自己和藍盈盈還有平南燕,知道的隻有一個西門豪了,那是特意為他送別的菜。

各樣嚐了一口,風小雨放下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對服務員說道:“結賬。”

“你還沒吃,怎麽就結賬。”服務員有點奇怪,進門點了幾道菜,幾乎一點沒動,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味道不怎麽樣?“風小雨輕聲說了一句,搖了搖頭。如果別的菜,無論口味如何他都不會浪費,唯獨這幾道菜,自己的得意之作竟然被做得麵目全非,心裏別提多麽難受。

“這可是我們這裏的名菜。”服務員詫異地叫道:“附近的客人可是讚不絕口,尤其那道十裏長亭醉相思,成都市沒幾個會做。”

“是嗎。”風小雨也不是吹毛求疵之人,笑了笑:“還算可以吧,可能我沒什麽食欲,改天再來。”

“自己沒胃口,別賴人家菜不好。”一位廚師嘟啷著:“這叫什麽人,吃沒吃過正宗的淮揚菜。”

“別的我不敢說,淮揚菜還是知道一些的。”風小雨在揚州平時對手下員工要求就比較嚴格,見那位廚師不滿,語氣立即冷了幾分:“就你們這幾道菜,學徒的手藝罷了。”

“老兄高見。”一位瘦長臉小廚師站起來:“這確實不是師傅的手藝,是我們剛才做的,不過,老顧客都說還可以,不知差在哪裏,請指教。”

“你們的師傅是誰?”風小雨期望地瞪著眼,他希望見到西門豪。

“是我。”結果出乎風小雨的意料,說話的竟然是一位二十四五歲地青年,語氣很淡:“我是這裏的廚師長,馬一飛。”

風小雨一下子失望到頂點,或許這個人也隻是吃過一兩次模仿而已。轉臉看著服務員,拿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馬一飛大聲說道:“你還沒有說出我徒弟做的菜差在何處。”

“我一定要說嗎。”風小雨瞥了他一眼:“飯店好像沒這個規矩。”

“對不起,實在抱歉。”一位打著領帶的中年人站起來,滿臉笑容:“我是這裏的經理,馬大廚隻是一時好奇,您不要見怪。”

“這還差不多。”風小雨揮了揮手,抬起腳向外麵走去。

“站住。”馬一飛叫了一聲,他見風小雨普普通通,又是一個人,似乎沒有來頭,語氣冷了一點:“如果說不出什麽以後就不要做這種有頭沒尾的事。”

“怎麽著,不服。”風小雨猛然轉過身,重新回到桌前。

“馬大廚,算了吧。”經理小聲勸阻:“這位客人聽口音是外地的,不知道你的大名也有情可原。”

“不行,我們幾個從翠雲賓館出來的師兄弟在成都還沒被人小瞧過。”馬一飛聲音提高一點:“我們可不是哪位客人都可以侮辱的。”

風小雨經過最近的挫折以後,性情緩和了許多,可是自己絲毫沒有出言不遜,對方咄咄逼人未免過分,看來這位馬大廚確實地位不凡,不說兩句還真的不好辦。他指了指那道文思豆腐,淡淡說道:“豆腐絲切得不夠均勻,這道菜應該完全沒有豆腥味,你們卻沒有去幹淨,豆腐要焯水三次,你們至多兩次,湯料中缺少了猴頭菇,你們用平菇代替,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幾位廚師一起望著馬一飛,那一飛臉色變了變,聲音低沉:“這隻是一些小問題,豆腐絲焯水兩遍和三遍區別很小,猴頭菇這時候缺貨,采用平菇照樣鮮美。”

“這道暫且算你有理。”風小雨笑了笑,又指了指那道‘十裏長亭醉相思’:“這道菜呢,你是哪裏偷學來的?”

“什麽叫偷學。”馬一飛不悅地大聲說道:“翠雲賓館得到真傳的就我們三個師兄弟,這道菜可是送別宴席上的重點菜,不信你打聽一下,我做的可是最好。”

馬一飛再次提到翠雲賓館,風小雨心中一動,忽然笑起來:“這麽說我更要說說,這道菜主要以醉雞為主,而醉雞要求一個嫩字,你們犯了一個普遍的毛病,雞在放入壇中醉之前要加工成八成熟,可是往往害怕掌握不好,雞基本上酥爛,雞肉不僅不嫩而且有點柴,還有那些紅色小圓子,代表相思豆,也不過是用一些辣的東西做成,讓人一口咬下去,辣得大吃一驚,而你們做的圓子味道麻辣鮮美,倒是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這點你就不懂了。”馬一飛辯駁道:“小圓子做成太辣,客人預先知道就不會嚐,經常改變小圓子的味道才能拉住顧客。”

“失去了入口不忘的感覺,要這道菜何用。”風小雨想起和西門豪離別時的情景,神色黯然:“既然這樣,我也無話可說,讓你師傅把這道菜廢了吧。”

“這是我師傅獨有的絕活,豈是你一句話就可以廢了的。”馬一飛大聲說道:“別以為你吃過一點淮揚菜就在這裏品頭論足,我估計你不是在烹調界,如果是廚師,就憑你今天的言行,在成都就沒你立足的地方。”

“你在教訓我。”風小雨心中一怒,忽然厲聲喝道:“老實說,你這幾道菜做得給師傅丟臉,還自以為是,強詞奪理,要是我有這樣的徒弟,早就掃地出門。”

“你敢侮辱我師傅。”馬一飛的兩個徒弟站起來,靠近風小雨,躍躍欲試。

“教訓他又怎麽樣。”風小雨瞥了兩人一眼,不僅沒有緊張。反而悠閑地坐了下來,淡淡說道:“就是你師傅的師傅我都敢教訓。”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馬一飛大聲說道:“你知道我師父是誰,今年成都最有名的後起之秀,川菜廚王的不二人選。”

“看來混得還真不錯。”風小雨微微有點感慨,西門豪確實是個奇才,從揚州回來他的手藝一定突飛猛進,短短幾個月,一鳴驚人。廚王,風小雨清晰知道這兩個字代筆什麽,聲名,地位,烹調界舉足輕重。

“害怕了吧。”馬一飛洋洋得意:“說出來嚇死你。”

“不用說了。”風小雨忽然揮手打斷馬一飛的話,微微一笑:“讓西門豪來見我。”

一刹那,馬一飛等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