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豐收的季節,縣城不大,食材卻很豐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河裏遊的,菜場裏擺了一排排,風小雨經過一天的精挑細選,拉了滿滿一三輪車。菜肴當然很豐盛,把家常菜館的一些拿手菜結合當地口味偏重的特點,稍加改進就是適合當地的美味佳肴。
縣長公子的宴席當然不可小視,雨潤酒樓在短短幾天就變得家喻戶曉,許多客人為了一飽口福,提前幾天就來品嚐,當然臨走時都是心曠神怡,對風小雨等人的手藝交口稱讚。
葉小凡喜歡得合不攏嘴,見到誰都滿臉堆笑,葉小星打趣道:“哥,你都要變成彌勒佛了。”
“哥高興。”葉小凡得意地揚了揚頭:“做了半年生意還不如這幾天的收入,而且訂單都排到半個月以後了。”
“快要做大老板了。”葉小星皺了皺鼻子:“你可要感謝我啊,要不是我把風小雨找來,你說不定就要關門了。”
“感謝當然是要感謝,”葉小凡笑著說道:“你就留下來吧,我缺少人手。”
“不是有許多廚師嗎?”葉小星揚著笑臉:“要我做什麽?”
“他們不行。”葉小凡揮了揮手:“風小雨把許多要點都告訴你,而且你掌握得也很好。你幫助我最恰當。”
“我考慮一下。”葉小星稍加思索:“我就算過來,也幫不了大忙。”
“我相信你。”葉小凡幹脆地說道:“我想過了,你最適合。算你一個股份。”
“我知道你的意思。”葉小星微微歎息一聲:“你以為留下我就能留下風小雨嗎?”
“老實說,我是有這點私心。”葉小凡笑著說道:“不過,我也知道風小雨不是我們能留得住的,你能學多少就多少吧,這幾天陪陪他,別錯過了機會。”
葉小凡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身離開,葉小星愣在當場,一頭霧水,哥哥害怕自己錯過什麽?是手藝,還是風小雨?
“葉小星,愣著幹什麽。”風小雨忽然拍了葉小星一下:“快點,今天要把所有原料初步加工好,尤其是雕刻,用最難的龍鳳呈祥。”
“龍鳳呈祥?”葉小星驚訝地說道:“很難的,一桌一個嗎?”
“用不著,但七八張主桌必不可少。”風小雨脫口而出:“今晚說不定你要加班。”
“加班我不怕。”葉小星低聲說道:“但是你要陪我。”
“當然陪你。”風小雨笑著說道:“一些關鍵地方我還得監督他們,不可粗心大意,他們掌握得畢竟不全麵。”
“好。我們一起加油。”葉小星和風小雨相互擊了一掌,滿臉微笑。
每一場成功的宴席和廚師的臨場發揮密不可分,但原料預先的加工也十分重要。尤其一些小火慢燉的菜肴,比如扒燒整豬頭,第一天就要燒製得入味,等到第二天稍微熱一下,收稠鹵汁就可以了,如果到時候臨場發揮,火候稍有欠缺就失去了酥爛軟糯的風味。
每一道菜選擇不同的原料,就算是豬肉,也根據菜肴的不同變化,炒肉絲用瘦肉,裏脊肉最嫩,做肉圓則是用前夾,吸水性好,紅燒則是用五花肉。長魚選擇大一點的做紅燒馬鞍橋,稍細的做成長魚絲。黑魚做將軍過橋,鱖魚做鬆鼠魚,大青魚則是把魚肉刮下來做魚圓和魚片。
風小雨把每一道菜每一個細節都分配好,已經是夜幕降臨,葉小凡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酒足飯飽過後,大家稍作休息,開始進行最後的準備,葉小凡專門按照風小雨的吩咐配置各種湯料,這是最重要的技術,是一個菜館菜肴的靈魂,當然要自己親自掌握。
胖廚師和其他人則在一邊準備獅子頭等一些比較費功夫的菜肴,廚房間一片熱氣騰騰。隻有葉小星獨自在一個小房間裏,麵前堆著許多原料和各種各樣的雕刻刀,她在聚精會神地雕刻著,還沒有到風小雨那種隨心所欲的境界,害怕別人打擾,她幹脆自己關起來。
食品雕刻也是一種藝術,形似最重要,而一個動物的造型頭部最為關鍵,比如龍鳳,隻要頭部出來了,其它鱗甲和羽毛就簡單多了,利用各種戳刀就可以輕鬆完成。葉小星做完一些花卉的雕刻,仔細看了看,還算可以,馬馬虎虎,隻要再多加訓練,就可以栩栩如生。接下來的龍鳳卻讓她費起腦筋來,雖然風小雨教了好幾遍,依然雕刻得不倫不類,她氣惱地把雕刻刀扔在桌上,鼓著嘴生悶氣。
“葉大小姐,怎麽啦?”風小雨推門進來:“好像不高興。”
“把門關上。”葉小星噘了噘嘴:“外麵聲音吵死了,心煩得很。”
“沒那麽誇張吧。”風小雨隨手關上門,走到桌前看了看葉小星的作品,笑了起來:“還不錯,就是龍鳳的頭部不像,尤其這鳳凰頭就像一個大公雞。”
“你笑話我。”葉小星站起身用拳頭在風小雨身上捶了幾下。
“別鬧別鬧。”風小雨笑著說道:“我雕刻一個給你看看。”
“用這個。”葉小星手裏抱著一個大南瓜,笑得有點得意。
“你考我。”風小雨接過南瓜,掂了掂,撇了撇嘴:“我就讓你見識一下,這個南瓜有十幾斤,我不放下,一次性雕刻完。”
說完,風小雨捧著南瓜端詳了片刻,拿起雕刻刀,手腕扭動,一片片南瓜飛落出去,轉眼間就呈現了一個龍鳳圍繞在一起的外形輪廓。緊接著又拿起另外幾種刀具,快速舞動幾分鍾,一龍一鳳靈動地出現在他的手上。
“哇,好漂亮。”葉小星大聲叫著,歪著頭看了看風小雨手中的作品,一邊用手指點著一邊笑著說道:“這個是我,這個像你。”
“既然是我們兩就加上一朵花。”風小雨又用戳到在底座加上一朵大麗花,造型更加精美。
“我就按照這個雕刻。”葉小星從風小雨手中接過雕刻好的作品,小心地擺在桌上,拿過一個南瓜照著雕刻起來。不過剛刻了幾刀就停下手凝眉思索。
“我來教你。”風小雨彎腰站在她的身後,手握著她的手背,一邊解說一邊輔助她雕刻。
一個,兩個,三個,葉小星雕刻得越來越熟練,最後一個刻完,長長鬆一口氣,閉上眼,緩緩向後靠在風小雨胸前,風小雨站著一動不動。
夜深沉,廚房間偶爾傳來胖廚師的笑聲,不大,更顯靜寂,風小雨心中一種柔柔的感覺被觸動,一種溫馨的氣氛在房間內飄蕩,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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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空前的成功,幾十桌客人還沒有離開就引起一陣轟動,這次縣長公子的婚宴注定要進入本縣烹調史的史冊。雖然從此以後雨潤酒樓就多了特色淮揚菜,生意也日漸興隆,卻再也沒有了今天的美味。許多年以後還有很多人提起來,嘖嘖讚歎,留戀不已。
上完最後的點心,湯和果盤,大廳裏的氣氛已經達到**,山區漢子在酒精的刺激下把豪爽流露得淋漓盡致,一陣陣大笑此起彼伏。
廚房的廚師們都停住手,跑到前廳探頭探腦,這也是他們的榮耀,對於手藝人來說,沒有什麽比看著別人品嚐菜肴發出歡欣微笑更讓人興奮的了。
風小雨捧著一杯茶,倚在椅子上慢悠悠喝著,眼睛望著窗外遠處的青山,嘴角帶著一絲微笑。葉小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像不是太興奮。”
“興奮什麽?”風小雨微笑了一下。
“這可是一次大成功,在我們這個縣城馬上就要引起轟動了。”葉小星笑得嫵媚:“難道還不值得歡欣鼓舞。”
“對你們是,對我卻不是。”風小雨微微歎息一聲:“這早在我意料之中,在淮揚菜大本營的揚州,這種宴席我都經曆過好幾回了。”
“你和我們不同,胸懷更寬廣,我知道你馬上要走了。”葉小星也微微歎息一聲:“你來了這麽多天,一直辛苦。明天我陪你四處走走,為你免費做一天導遊,也算我們兄妹對你的感激吧。”
“我差點忘了,真還沒有痛痛快快玩過。別浪費了我向王春來爭取的幾天時間。”風小雨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好吧,明天我們去玩,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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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一角陰暗處,一桌酒席上十幾個人慢慢品著美酒佳肴,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的歡欣鼓舞,對美味也是毫無激動的神色,嘈雜聲中一位臉色陰沉的青年忽然抬起頭,滿臉疑惑。
“胡雲老大,怎麽啦?”旁邊一位馬臉青年低聲問:“不合口味嗎?”
“不,是太合口味了。”胡雲眉頭皺了皺:“有幾道菜太正宗,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狹路相逢,當初我就是因為一個廚師出了事。”
“不會這麽巧吧。”馬臉青年笑著說道:“你是流落到這裏,一個揚州的名廚卻絕對不會來到這個小地方的。”
“我也不相信。”胡雲微微搖了搖頭:“但我還是好奇,不知道什麽樣的廚師能做出如此美味。”
“這簡單。”馬臉青年招了招手:“服務員,過來。”
“您有什麽吩咐?”服務員客氣地笑著。
“請問一下做出如此美味的大廚是本地還是外地的。”馬臉青年隨口詢問。
“你問大廚嗎。”服務員笑著說道:“今天主持宴席的是我們老板的妹妹葉小星的朋友,聽說是路過,揚州來的吧。”
“什麽名字?”胡雲手端著酒杯,指節僵硬,目光急切。
“風小雨。”服務員恭敬地回答。
“果然是他。”胡雲眼中閃過一絲狂熱的光芒,低聲狠狠說道:“果然冤家路窄,在這裏我看還有誰維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