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喜悅的時候總想把快樂與別人分享,對弱小格外同情。風小雨是個凡夫俗子當然不例外,跟著方寶兒快步向不遠的大橋走去。
連日來自己創新的天下第一菜和七彩魷魚卷都成了招牌菜,對前途忽然充滿了信心,想起在招聘那一天的大話,幾年超過秦天柱,原來也隻是一時生氣,脫口而出,現在看來似乎也有那麽一點可能,自己所欠缺的隻是經驗而已,有了進入天藝烹調技校的機會,曙光在前,風小雨暗暗撰緊拳頭。
方寶兒走在前麵,屁股晃來晃去,不大,卻被牛仔褲裹得滾圓,性感異常,纖細的腰姿,披散的秀發,背影清麗誘人,風小雨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嗓子有點發幹,緊跟幾步,擺動的手臂輕輕在方寶兒臀部蹭了蹭,彈性十足,那種溫暖柔潤的感覺痛過手臂直上腦海,風小雨微微有點暈,順手挎住方寶兒的手臂,方寶兒微微一怔,霞飛雙麵,偷偷瞄一眼風小雨,風小雨一本正經地四下觀望,仿佛剛才的舉動純粹是無意。
方寶兒似乎放下心來,任由風小雨挎著她的一條手臂,還向風小雨靠了靠,似乎也是無意。
一種微妙的感覺在兩人心中升起,誰也不說話,尷尬而又甜蜜。
翠園橋橫跨古運河,河兩岸翠柳依依,石板路蜿蜒曲折,走進翠園橋引橋的圓形橋洞。兩男兩女正倚在幾床被褥上低聲細語。
方寶兒微笑著把飯菜遞給風小雨:“今天讓你做一次善人,也為你自己積點德。”
飯菜擺在一個石凳上,兩個男子抬頭說了聲謝謝,忽然驚叫起來:“風小雨,怎麽是你。”
風小雨仔細打量著他們,頭發淩亂,好像好久沒有洗臉,汙垢下麵的臉頰似曾相識:“你們是、、、、、、、、、”
年輕一點的男子用衣袖擦了擦臉:“我是劉毅,這是我哥劉全和嫂子華方。”
風小雨一把抱住劉毅的肩膀:“是你小子,一下子認不出來了。”
劉毅和風小雨年歲相當,一個村子裏童年的玩伴,個頭比風小雨略矮,但粗壯。劉全細高個,手上打著繃帶:“你就是風小雨,都長這麽大了,我弟弟經常提起你,說你是最先出來闖蕩的人,有膽色。”
在城裏風小雨是下等人,在村裏人眼中居然是個敢於衝向大都市的英雄。現在打工是無所謂,可第一批打工人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掙脫傳統的束縛。所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最勇敢。
風小雨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方寶兒,方寶兒知道風小雨這個英雄的底細,恐怕要笑掉大牙。還好方寶兒見他們老鄉相認,隻是笑眯眯站在一旁。
“你的胳膊怎麽哪?”風小雨一邊打開飯菜的包裝一邊問劉全。
“唉,真是倒黴。”劉全歎息一聲:“幾人出來半年,在工地上吃幸受苦,沒想到包工頭溜了,回家連路費都沒有。”
劉毅在一邊悶聲說:“就是有路費也沒臉回去。”
一陣寒風吹過,風小雨打了個冷戰:“你們先趁熱吃飯,暖暖身子。”
劉毅向坐在一邊的女子大聲叫道:“過來吃飯。”
風小雨見劉毅粗聲粗氣,笑道:“是你媳婦吧,大半年不見都有孩子了。”
劉毅沒好氣地說:“要是娶得起媳婦就不出來打工了。她是老鄉,從小又相處不錯,幾天前在街上遇到的,勉強帶著她,真是個累贅。”
方寶兒彎腰拿起一盒飯走過去遞給那女子:“這就是你們不對了,老鄉有難幫個忙是應該的,不能說累贅不累贅,出門在外大家都不容易。”
劉毅被說得臉色微微一紅,低頭吃飯。風小雨走到方寶兒身邊:“寶兒你說得也不對,他們自己都流落街頭,如何照顧一個帶幾個月大小孩的婦女。”
方寶兒嬌嗔地瞄了一眼風小雨:“就你有理。”
風小雨忽然緊盯著埋頭吃飯的女子,可能是小孩吃奶加上饑寒交迫,女子狼吞虎咽,毫無一點斯文,典型的農婦吃法。
風小雨聲音顫抖:“這位大嫂,請你抬頭。”
方寶兒詫異地瞪著那女子,那女子非但沒有抬頭,頭反而更加低下來。
“抬頭。”風小雨語氣冰冷急促。劉毅不賴煩地大聲說道:“你就抬頭讓風小雨看一眼吧,也不是不認識,人家小雨身邊有這麽好看的姑娘,還怕他看上你,。”
那女子嬌軀一震,緩緩抬起頭,一臉的憂傷掩飾不住麵目的清秀,鬢邊頭發散亂,雙手緊緊摟著孩子,似乎害怕別人搶走,又好像孩子是她唯一的寄托和依賴。
“肖月青!”風小雨尖叫一聲,如同五雷轟頂,剛才就有點感覺,他一直說服自己,不是她,絕對不是她,她嫁給村長的兒子,正在家享清福,這麽會流落到這種地步。
臉頰瘦削寫滿辛勞,眼神憂鬱布滿滄桑。這就是青梅竹馬的肖月青,就是記憶中秀麗漂亮的肖月青。和風小雨在田野裏盡情擁抱,激情四溢的肖月青。
風小雨心中酸楚,低下頭顫抖地伸出手想撫摸一下肖月青散亂的頭發。忽然肖月青懷中的孩子發出一聲短促的哭聲。
風小雨心中一陣刺痛,直起腰,冷冷地說道:“肖姑娘,過得挺不錯嗎。”
肖月青眼中淚花一閃,立即低下頭哄著孩子。方寶兒轉臉對風小雨嚷道:“不管這姑娘和你有什麽冤仇,人家都這樣了,你一個男子漢總不應該諷刺她。”
“我的事你管得著嗎。”風小雨紅著眼,發瘋似地揮舞著拳頭。
方寶兒被他嚇得退後幾步:“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肖月青忽然站起來,一臉堅毅:“這位姑娘,謝謝你送飯菜過來,你們走吧,別因為我們影響了你們的感情。”
“我和寶兒有什麽感情。”風小雨嘶啞著叫道:“我是個什麽東西,這世界上誰會看上我。”
風小雨踉踉蹌蹌跑出去十幾步,轉身大呼:“方寶兒,這幾人交給你安排,有什麽差錯我饒不了你。”
方寶兒氣惱地尖聲叫道:“你憑什麽吩咐我。”
風小雨聞如未聞,獨自向呼嘯的寒風中衝去。轉眼消失在遠方的街道上。
夜幕降臨。燈火閃爍,城市停留在五顏六色中,如夢如幻。
城市的繁華在夜間顯示得淋漓盡致,風小雨沿著文昌樓向北,穿越在散步的男男女女之間,一下午他都在各大街道不停地行走,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左拐是揚州知名的美食街。這種街道似乎全國每個城市都有。民以食為天,飲食的繁榮多少標誌著一個城市的先進程度。
街道兩邊支起了一個個簡易活動棚,鋼管構成框架再套上油布,裏麵擺上幾張桌子和十幾,二十個凳子,一張簡易的案板,一個燒炭的大爐子或是一罐煤氣,這就是一個微型飯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一個攤位。經營各種小吃:燒火鍋,燉骨頭,烤羊肉,炸臭幹,黃橋燒餅、、、、、
來來往往遊客的吵雜聲,攤主的吆喝聲,菜在鍋裏的嗤嗤聲,鍋鏟或勺子與鐵鍋的撞擊聲伴隨著一股股飯菜的味道,構成一幅誘人的圖畫。
一陣寒風從一個巷子裏吹過,風小雨身上一寒,用手裹緊衣服,忽然感到有些饑餓。天剛晚,吃飯的遊客卻很多,或許是天氣寒冷吧,人在這時候總是想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或是咬上一口香噴噴的羊肉串。
走了十幾個攤位,都是客滿,風小雨好不容易在一個昏暗的角落找到一個清靜的地方。這攤位和別的攤位比起來清靜得可怕,冷冷清清。兩把大傘張開著斜躺在地上遮著旁邊巷子裏呼呼的北風,幾張小桌子上隻有一個小孩趴著做作業,一對中年夫婦無奈地看著匆匆走過的遊客。
風小雨坐下來:“你們賣什麽小吃?”
中年男子走到爐子邊,腳一點一點,是個殘廢:“我們剛開張不久,隻賣麵條。”
“麵條?”風小雨有點失望:“有炒菜嗎?”
“不會。”婦女說話微微膽怯:“不過我們的麵條是手擀麵,地道,有嚼頭。”
“來一碗。”風小雨沒有什麽胃口,隻想填飽肚子。
麵條口感不錯,就是湯的味道不怎麽樣,還有點鹹,風小雨放下筷子:“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
中年女子說道:“我們是來打工的,好不容易請人搞了個攤位,沒想到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這不,生活部要無法維持了。”
中年男子掏出一支煙用力地吸著,小孩不時搓搓凍僵的小手。風小雨想起了肖月青幾人蹲在橋洞的情形,心中微覺酸楚。
“你們暫時別著急,我幫你們想想辦法。”風小雨掏出一張五十元,仍在桌上:“不用找了。”
中年男子連忙說道:“這怎麽可以,一碗麵才兩元錢。”
風小雨起身揮揮手:“留著給孩子添件衣服。”
這就是生活,繁華的都市掩沒了多少不幸的臉頰,他們在無力地掙紮,隻為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得生存,燈紅酒綠下揮金如土的豪客,醉生夢死的‘貴人’何時瞥過他們一眼。
風小雨一刹那成熟了許多,生活,你無法逃避,隻能勇敢地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