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鄉村,村長總是個老於世故的人,雖然知識不多,也不是太聰明,但他們對許多事的直覺相當敏銳,就像一頭野獸,不僅能聞到獵物的味道,還可以聞到獵人的腳步聲。上次找肖月青撲了一個空,他就對風小雨有所懷疑,風小雨畢竟嫩得很,再怎麽偽裝在老奸巨猾的村長麵前難免露出點破綻。上次離開時,村長特意吩咐心眼靈活的候三留下來尋找,至於工錢,當然是村裏支付。

候三沒有辜負村長的厚望,抱著幹饅頭和礦泉水在翠園橋附近蹲了十幾天,他確信肖月青就在那附近,可沒想到肖月青會開車,鄉下女人連車都沒摸過,開車,想都別想,當候三第一眼見到肖月青熟練地駕駛著貨車,驚得目瞪口呆,肖月青也就一閃而過。他剛要向村長匯報,轉念一想,還是看清楚了再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也不在乎耽誤一兩天。

可是,候三的如意算盤還是打得有點錯,他還沒有確認肖月青就被風小雨等人發現了,還被翠雲居的工人打得鼻青臉腫,不敢在翠園橋附近逗留。悻悻地跑回家一趟,不過沒有向村長匯報。過了一階段,他不死心,再次進城,運氣不錯,幾天就發現了肖月青的蹤影。

村長聽到候三的消息,驚喜萬分,立即帶著人連夜趕過來,稍作觀察,就把肖月青堵在廠裏,可是,一幫工人拚命堵著樓梯口,死活不讓,一時僵持不下,風小雨的出現讓他心中起了疑心,擔心夜長夢多,把心一橫,豁出去了,先把肖月青抓回去再說。

村長帶來的都是莊稼漢子,一根筋,村長說幹就幹,不是不顧後果,而是根本沒有考慮後果,攥緊拳頭向樓梯口衝過去。

工人們守在樓梯口,毫不退讓,同時舉起拳頭。他們保護的不僅是溫和善良的老板,而且是一個軟弱的女人和孩子。

一方要搶回媳婦,另一方要保護老板,女人永遠是戰鬥的導火索。眼看著雙方就要接觸到一起,風小雨一隻手悄悄伸進兜裏,攥住小小的雕刻刀,必要時他就把肖月青搶下來,不管怎樣不能讓這幫人把肖月青帶走。村裏對付逃跑的媳婦風小雨可是見過的,不僅會打罵,而且要關起來,常常聽到她們的叫聲和哭聲。

村長和他的兒子都沒有動,謹慎地盯著風小雨和林秀秀的轎車,還不時瞄幾眼風小雨的臉色,但風小雨一直麵帶微笑,一副看熱鬧的模樣,瞧不出有什麽不妥。

村長的人衝了一次,被工人們推了回來,畢竟雙方沒有深仇大恨,動手都留了點餘地,相互隻有幾個人臉上帶了點輕傷。

“沒用的東西。”村長罵了一句:“來的時候氣勢洶洶,怎麽見了城裏人就慫包了。”

“你們快點讓開,不然我就要不客氣了。”村長叉著腰,對著工人大聲叫嚷:“我和你們老板是一家人,有點事商量商量,不要傷了和氣。”

工人們麵麵相覷,一言不發,依舊攔在麵前。村長眉頭一皺,大喝一聲:“抄家夥。”

咣當咣當,一群人從麵包車裏抽出一根根鐵棍,在陽光下泛著黑色的光芒,令人望而生寒。工人們微微膽怯地退後幾步,但依舊堵在樓梯口。

“住手。”一輛摩托車衝了過來,在兩幫人中間旋了個圓弧,橫在眾人麵前,車上一位青年身穿公安製服,英氣勃勃,虎目帶威,大聲說道::“你們要幹什麽?”

風小雨長長鬆了一口氣,來人竟然是夏小藝,事情有了轉機,鄉下人最怕警察,看來不用擔心了。夏小藝也望了風小雨一眼,眼中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但臉色依然嚴肅。語氣更加嚴厲:“這裏是開發區,每一位老板都得到市裏的重視,你們在此鬧事,知道後果嗎?”

“警察同誌,事情是這樣的。”村長上前一步,麵對夏小藝,滿臉帶笑:“這裏的老板是我家的兒媳婦,帶著小孩離家出走,一個月前忽然委托人和我兒子離婚,我們總得要請她回去一趟,而且小孩總得歸我們吧。”

“你兒子來了嗎?”夏小藝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他和肖老板當麵商量不就行了嗎,幹嘛興師動眾,聚眾鬧事的責任你負擔得起嗎?”

俗話說,民不見官,剛才趾高氣揚,呼來喝去的村長見了夏小藝立即矮了半截,老臉堆滿媚笑:“您言重了,這些都是本家弟兄,順便過來遊玩罷了。”

“那就好。”夏小藝支好摩托,讚許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讓你兒子說話。”

“孩子說話有點口齒不清。”村長笑著說道:“還是我來和肖月青商量吧。”

“不行。”夏小藝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道:“你兒子到底來了沒有?”“我、、、、我在這。”村長的兒子答應了一聲,夏小藝剛才看到他站在村長身邊就猜到個大概,隻是實在難以相信,漂亮如畫的肖月青當年就嫁給這麽一個又老又醜的家夥,說話還是結結巴巴。

看著村長兒子仰著臉,洋洋自得的模樣。夏小藝恨不能一拳頭把他揍扁。剛才他在辦公室聽到報警說肖月青這裏出事了,沒有等到集合,立即跑出門跳上一輛摩托飛奔而來,幸好肖月青還沒有被找到,為時不晚。

工人們聽說眼前這個醜男人就是肖老板的老公,不由得一起驚呼,大大替老板叫屈,有兩個女工人低聲議論:“怪不得老板不回去,跟了這樣的男人,生不如死。”

“你們說什麽?”村長的兒子耳朵倒是挺尖,對著工人大聲怒吼:“誰不服氣,你們老板就是我的人,怎麽了。”

“你嚷嚷什麽?”夏小藝眉頭皺了皺:“你是當事人,上樓和肖老板談談吧。”

“我、、、、、”村長的兒子膽怯地退了一步,被他老子用眼瞪了一下,立即挺了挺腰杆,大聲說道:“有什麽好商量的,我要先把孩子帶回去。”

“既然不商量,你們先回去吧。”夏小藝揮了揮手:“我們會處理的,肖老板過幾天自然給你們答複。”

“不行,我們跑來跑去車費都花了上千元,今天不做個了斷絕對不回去。”村長大聲說完,忽然狐疑地盯著夏小藝:“你是幹什麽的,報警怎麽就來你一個人?”“你沒看我這身服裝嗎。”夏小藝指了指胸前的字母,大聲說道:“其他人馬上就到。”

“我再等等。”村長轉了轉眼珠,不知在思考什麽。

警笛鳴叫著靠過來,警車後麵還跟著一輛黑色轎車,宋義和領先從警車上跳下來,那輛轎車的門也打開,一位中年人走了下來,金絲眼鏡,小分頭,黑色西裝筆挺,他走到宋義和麵前,伸出手:“宋隊長,我是市委的秘書劉千秋。”

“幸會。”宋義和握了一把,狐疑地皺了皺眉,轉身向夏小藝問明了情況,揚了揚手:“讓肖老板出來吧。”

夏小藝向劉全示意,劉全跑上樓,一會兒,肖月青緩緩走到一樓樓梯口,站在高處,懷裏抱著小雨霜,孩子膽怯地趴在媽媽懷裏,用眼角瞄著眾人,肖月青一身白色衣裙,秀發飄飄如淩波仙子,隻是臉色略顯蒼白,揚手和風小雨等人打了聲招呼。

“肖月青,你下來。”村長的兒子大聲吼道:“跟我回家。”

“我不是委派律師去辦理離婚手續了嗎。”肖月青聲音清脆:“你們幹嘛找到這裏來?”

“離婚總要有個理由吧。”村長大聲叫道:“我們全家待你可不薄。”

“還要理由。”有人嘀咕一句:“看你兒子那德行,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村長老臉一紅,沒有搭理別人的議論,繼續說道:“最起碼,你要把孩子還給我們,那可是我們家的骨肉,你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孩子幹什麽。”

“孩子不是在家出生的,你們沒有撫養過一天。”肖月青冷聲說道:“你們有什麽資格要回孩子,我的律師不是和你們說清楚了嗎。”

“這樣吧,你先跟我們回去。”村長語氣弱了一點:“法院怎麽判就這麽執行,好不好。”

“我沒時間,孩子也不會交給你們。”肖月青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就不要妄想了,多少錢開個價,我撫養得起孩子。”

“談錢幹什麽。”村長嘀咕一句,轉臉看著劉千秋:“劉秘書,您看怎麽辦?”

宋義和恍然大悟,劉秘書竟然是村長的後台,怪不得他敢公然過來大張旗鼓地強人,不知他怎麽有這層關係的。

“宋隊長。”劉秘書對著宋義和微笑著說道:“既然是家事,就讓他們自家處理吧,我看村長是個明理的人,肖老板跟他回去也不會有什麽閃失。”

“那就要看肖老板自己的意思了。”宋義和打著官腔:“我們隻是維護公民利益,她要是願意,我們沒意見。”

“但是、、、、、”宋義和目光淩厲地掃視一眼,厲聲喝道:“要是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

宋義和的威嚴,連劉秘書都嚇得微微一凜,連聲笑道:“那是,那是。我們遵從肖老板的意見。”

“我不回去。”沒有等到發問,肖月青已經大聲回答:“我再重複一遍,我絕對不會回去,有話和我的律師說。”

“村長,我看還是算了吧。”風小雨把村長拉到一邊,假裝親熱地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肖月青鐵了心離婚,不如要一筆錢劃算。”

“有點道理。”村長思索著,一時猶豫不決。

“對,要錢。”村長的兒子大聲說道:“媳婦我不要了。”

大家的目光一齊聚集過來,滿臉啼笑皆非,看來在村長兒子的眼中,媳婦根本無所謂,完全是村長在瞎張羅。

“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滾一邊去。”村長懊惱地踢了兒子一腳,衝著樓上的肖月青大聲叫道:“你不回去無所謂,孩子我們一定要帶走,法院沒有判決之前,這孩子還是我們家的。”

“不行。”肖月青語氣更加幹脆,毫無回旋餘地。

“怎麽不行?”村長拿出一副明理的模樣:“你總要給我們一個理由,當著這麽多人,如果你有理,我們立即拍拍屁股走人,不然,你就跟我們回去,至少孩子我們要帶走。”

一群刑警在身邊,村長當然知道胡來用強是行不通的,迂回一下,來個以理服人,有劉秘書撐腰,還是有點勝算,帶不回肖月青,把孩子帶回去,孩子是母親的**,不怕肖月青不就範。

“是啊,總得有個理由。”劉秘書慢聲慢語地說道:“問題總要想個辦法解決,當然了,我們還是要保護每一個在開發區投資老板的利益。這也是馬副市長讓我來的原因。”

劉秘書把馬副市長抬出來,份量立即重了幾分,宋義和都微微皺眉。村長的老臉上則布滿微笑,看來這次找對了人。

“我當然有理由。”肖月青聲音激動,倚著欄杆,軀體微微顫抖:“因為、、、、因為、、、、、因為這孩子根本不是你們家的。”

“什麽?”村長跳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孩子不是你們家的。”肖月青聲音冷如冰霜,臉色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