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傳來一陣小鳥快樂的鳴叫聲,到揚州一年多來,風小雨還沒有真正聽到一次鳥叫,因為城裏樓房林立,很少有小鳥的容身之地,況且他也一直無法靜下心來。今天驟然從夢裏醒來,腦中暫時一片空白,反而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他沒有睜眼,也記不得身在何處,仿佛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鼻子聞到一股淡淡花香。如同回到盡情嬉戲的童年時光,放學後,獨自坐倒在茸茸草地上,看雲卷雲舒,聽小鳥歌唱。
“美什麽呢?睡覺還笑得這麽開心。”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出穀黃鶯,曼妙清新。是仙女嗎?風小雨驟然睜開眼,眼前是一張桃花嬌麵,秀目流轉,笑意盈盈,比仙女還要嬌豔幾分。
“秀秀。”風小雨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這麽在這裏。”
“虧你說得出口。”林秀秀正用一把精致的小梳子梳理黑亮的秀發:“昨晚從肖月青那裏出來你就迷迷糊糊,到這邊樓下,是我連拖帶拽把你扶上來的。”
“汾酒的後勁還真不小。”風小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昨天我喝得好像並不多。”
“還不多。”林秀秀坐到床邊,輕輕用手指刮了一下風小雨的鼻尖:“睡得跟死豬似的,羞不羞。”
“昨晚我們沒有做什麽吧?”風小雨看著林秀秀睡衣下隆起的山峰,笑得有點邪,男人一覺醒來總是精力充沛。
“推都推不醒,還能做什麽。”林秀秀咯咯嬌笑,風小雨知道自己昨晚的睡姿一定很難看。
“真是可惜。”風小雨微微歎息一聲,旋即兩眼放光,伸手摟住林秀秀:“要不,現在咱們補上。”
“補什麽。”林秀秀輕輕推開風小雨,站起身:“我今天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你也該回家常菜館看看了,新的店鋪似乎在招工。”
“招工?”風小雨愣了一下,猛然跳下床:“啊呀,這幾天忙著在四大賓館跑來跑去,竟然把大事撂下了,新店馬上開業,人手調配可是迫在眉睫。”
“急什麽。”林秀秀笑道:“吃完早飯來得及,招聘至少要九點多鍾才開始。”
“早餐做好了嗎?”風小雨在鏡子前整理著衣領:“你烤的麵包很好吃。”
“那我以後天天烤給你吃。”林秀秀臉上露出一片紅暈:“不過今天沒時間了,我們一起到富春茶社吃點心。”
“還是算了吧。”風小雨眼中掠過一絲陰影:“我們好像不適合在大庭廣眾成雙成對。”
“對不起。”林秀秀聲音楚楚可憐:“等林氏企業度過眼前的難關,我就和韓*正峰解除婚約。”
“暫時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風小雨瀟灑地揮揮手,爽朗地笑了笑:“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先下樓,你待會再走。”
“別忘了帶上鑰匙。”林秀秀叮囑著:“我整理一下房間,你看床上被你搞得亂七八糟。”
“後會有期。”風小雨做了個鬼臉,吹著口哨慢慢向樓梯走去。
“唉。”林秀秀幽幽歎息一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放不下風小雨,或許這就是冤孽。哥哥林浩的經曆曆曆在目,自己沒有那種拋棄一切的勇氣,況且林浩拋棄了財富和地位,結果又能怎樣,還不是兩手空空,原來海誓山盟的人離他而去,落得個有家難回。
不,絕對不能放下手中的一切,即使風小雨能夠帶著自己遠走高飛也不行,林秀秀相信,掌握了林氏企業,隻要度過金融危機帶來的困難,自己就是老大,到那時誰也不能阻止她對幸福的追求。
走出住宅樓,穿過一個綠化帶,風小雨才看見公交車站牌,全程一塊錢,挺便宜,在靠近幸福路的一個街道下車。遊目四顧,晨練的人正收拾東西返回,不遠處一家早點鋪門前人來人往,正忙得不可開交。
生意興隆,早點的胃口一定不錯,經營吃的東西和其他生意不同,其他生意,產品質量差點還能湊合,飲食卻不行,胃口不對,顧客立馬走人。沒有誰願意忍氣吞聲把難以下咽的食物吞下肚。
早點鋪門牌很簡單,陸記早點,這種招牌往往是祖傳,在附近有一定影響。大廳擺著二十幾張小方桌,白色小木凳簡潔明了。正是生意高峰期,座無虛席,好在早點鋪並沒有規定一桌多少人,隨到隨吃,還可以擠一擠。風小雨要了一碗蓮子八寶粥,四個翡翠燒賣,四個豆沙包,四個蒸餃,在一個桌子邊坐下,慢慢品嚐,對於美食他漸漸養成了一個習慣,一邊吃一邊琢磨它的做法。
燒賣香糯,蒸餃湯汁鮮美,八寶粥甜潤爽口,風小雨身心感到一陣舒暢,手拿著豆沙包,抬起頭隨意望了望,緊鄰的一張桌子引起了他的興趣。桌邊坐著四五個人,白從善的女朋友田雪抱著一條白色小獅狗,正一邊喝著豆漿,一邊故作優雅地品嚐一盤蒸餃。田雪的左邊是兩個民工模樣的人,稀裏嘩啦地吃著麵條,旁邊還擺著一盤紅紅的辣椒糊,看起來就刺眼。
最讓風小雨注意的是田雪右邊桌麵的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十四五歲,眼睛忽閃忽閃,機靈可愛,女孩略微大一點,帶著一臉靦腆的笑,兩人衣服粗舊,一看就是個剛到城裏的鄉下姐弟。
兩個小孩麵前隻有三個包子,兩碗白開水,兩人好像很餓,一人拿起一個包子,幾乎沒有嚼就咽了下去,然後同時伸手抓住僅僅剩下的一個包子。迅即同時收回手臂,女孩把盤子向弟弟那邊推了推,弟弟又把盤子推回去,誰也沒有吃。
田雪忽然放下筷子,把碗向旁邊推了一下,顯然已經吃完,不過麵前的一盤蒸餃沒有動幾個,依舊高高地堆積在一起。小男孩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咽了一口吐液,期盼地望著田雪。
田雪瞄了小男孩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拿起一個蒸餃放到小獅子狗嘴邊,小狗一口就吞了下去,田雪咯咯笑道:“乖,慢點。慢點。”
緊接著田雪又把第二個蒸餃塞進獅子狗的嘴裏,用手輕輕梳理著獅子狗的毛發。
小男孩眼中亮光一閃,手臂一動,一碗開水倒在桌子上,迅速順著桌麵流淌過去,滴落在田雪的裙子上。
“你怎麽搞的。”田雪瞪著眼尖叫。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連忙賠禮,拿過餐巾紙彎腰擦拭田雪的裙子。田雪伸手推開她:“我自己來,你的手別弄髒了我的裙子。”
田雪彎腰一邊擦拭裙子上的水汁一邊不停抱怨著,語氣刻薄,一口一個鄉下孩子,沒教養。女孩尷尬地坐著,滿臉羞憤,緊咬著嘴唇。
小男孩忽然拿起田雪麵前的一個蒸餃,風小雨以為他會迅速塞進嘴裏,不料,他卻把蒸餃掰開一條縫,用小勺挖起半勺辣椒糊快速塞進蒸餃裏,然後又把縫向下碼放在其他蒸餃上。
田雪直起腰,瞪了小男孩一眼,小男孩立即低下頭,看起來楚楚可憐,從他微微抖動的雙肩卻看得出他在暗暗地笑。
田雪又撫摸一下獅子狗的茸毛,眼睛看著狗嘴,伸手抓起一個蒸餃再次塞進小獅子狗的嘴裏:“乖,快點吃。”
獅子狗像剛才一樣,迅速把蒸餃吞進嘴裏,嚼了幾下,忽然發出一陣慘叫,一下子掙脫田雪的懷抱,狂叫著向外麵衝去。
“小白,小白。”田雪驚慌失措地喊叫著追過去,被凳子拌了一下,差點撞在門框上,踉踉蹌蹌狼狽不堪地跑出門去,店裏的服務員在門口大聲叫道:“小姐,你還沒給錢呢。”
男孩和女孩趴在桌子上咯咯笑著,風小雨看著田雪也不順眼,見她被作弄,也開心地笑起來,端起盤子,把剩下的放到小男孩麵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幹得漂亮。”
小男孩沒想到還有人注視自己,微微一愣,膽怯地向姐姐身邊靠了靠。姐姐挺了挺腰杆,坐得筆直,戒備地看著風小雨。
風小雨理解他們的舉動,自己也是從流落街頭爬起來的,越是落難越注意別人的一舉一動,生怕再給自己帶來傷害,因為虛弱的處境已經無法承受再多的風雨。
“這是對你的獎勵。”風小雨掏出五十塊錢塞到小男孩的手裏,沒有等他們反應過來,立即轉身走出早點鋪,他不願以施舍的姿態觸動姐弟兩的自尊。
家常菜館斜對麵,四海酒樓的招牌已經裝飾一新,下麵添了幾個小字:家常菜館第一分館。門前一張顯眼的告示:本店急招服務員十名,廚師三名,學徒四名,服務生六名,打雜兩名,試用期一個月。
一群年輕男女圍在門前議論著,風小雨慢慢湊過去。
“聽說家常菜館服務員的工資待遇都很高。”一位細高挑姑娘聲音很尖:“這分店應該也不錯。”
“那當然。”另一位女孩接口說道:“我的遠房姐姐在家常菜館,聽她說這個菜館的負責人就是最近挺有名的風小雨,人好,又長得帥氣。”
“你不會是想做老板娘吧。”一位圓臉女孩調笑著,引起一陣哄笑。
“你也是來應聘的?”一個人拍了拍風小雨的肩膀,風小雨猛然一驚,回頭,一位青年麵皮白淨,西裝革履,白襯衫,打著一條紅領帶。
“你的穿著應該正規一點。”青年指著風小雨身上的運動服:“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看我們哥幾個,都是剛剛買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