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小雨離開雅間十幾分鍾過後,藍盈盈心神開始不安起來,秦天柱的細心她是心知肚明,如果留心,他一定會看出風小雨的破綻,一旦拆穿,將如何是好?

“藍師姐,你不用緊張。”林燕燕看著坐立不安的藍盈盈:“風小雨機靈得很,應該不會有事的。”

“應該不會有事?”藍盈盈苦笑著說道:“你們倆知道秦天柱如果發現風小雨騙他,將是一個什麽結果。”

“什麽結果?”林燕燕和高寒異口同聲地問道:“我們大不了照單付錢。”

“你們想得簡單。”藍盈盈喝一口紅酒穩定一下情緒,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你們知道秦天柱缺少的幾顆牙就是風小雨打掉的,就不會這麽想了。”

“確實有點麻煩。”高寒也擔心起來:“聽說對於仇人的印象往往比朋友還深刻,風小雨此舉太冒險了。”

“燕燕。”藍盈盈柳眉微蹙:“你扮演的是秘書,到廚房間去看看,別發生什麽意外,我們卻在這裏幹等著。”

“我現在就去。”林燕燕剛剛站起身,服務員端著一盤菜走了進來:“林老板讓你們嚐一嚐這道寶石蝦仁。”

服務員稱呼‘林老板’的時候,兩眼放光,滿臉羨慕。藍盈盈立即放心地拉著林燕燕坐了下來,看來風小雨不僅沒有發生什麽意外,而且和秦天柱打得火熱。

藍盈盈了解服務員的特性,她們經常接觸各種客人,表麵上對待客人穩重得體,不分貴賤,但她們的目光和細微的表情往往顯示出對客人的態度和看法。

“寶石蝦仁口味純正。”藍盈盈等到服務員退出去,一邊品嚐菜肴一邊說道:“應該是秦天柱的手筆。”

“做法新穎,味道獨特,不愧是廚王的弟子,楚天賓館的頂梁柱。”高寒滿臉敬佩:“別說超越他,就能達到他的水平也就終身無憾了。”

“你怎麽一點誌氣都沒有。”藍盈盈瞥了一眼高寒:“風小雨可從來不服輸,他在想方設法,不斷超越。”

“所以,我隻能幫他打下手。”高寒倒是個看得開的人,不以為意地說道:“風小雨的機智我算是服了,沒有他這個喬裝打扮的鬼點子,我們永遠吃不到秦天柱的拿手菜肴。”

“他倒是確實機智。”想起風小雨狡黠的微笑,藍盈盈心中忽然一熱,臉頰飛起一抹淡淡的紅霞,連忙把臉轉向雅間的房門:“不知下一道風小雨會為我們搞來什麽菜肴。”

“應該也是秦天柱的拿手菜。”林燕燕思索著說道:“要是嚐到秦天柱的絕活‘醋溜鱖魚’,今天就算不虛此行,風小雨的計劃也就圓滿成功。”

“一定成功。”高寒語氣堅定,不容置疑,眼中充滿期待。

絕活有許多種,有創新的,還有傳統的。秦天柱要做的是標準的傳統菜肴,醋溜鱖魚。而且是傳統的味道,這點風小雨早有耳聞,倒不是秦天柱不會創新,而是這道傳統菜家喻戶曉,經過上百年傳承,色香味形幾近完美。此菜在製作時,需廚師動作和諧嫻熟,加工時要求剞刀勻稱,掛糊均勻;加熱時對火候要求尤為嚴格,最能體現廚師的基本功,也正適合秦天柱基礎紮實的特點。

醋餾鱖魚是揚州傳統名菜,由古代名菜“全魚炙”發展而來。上桌時由兩名服務員配合,一人捧魚,一人端鹵,同時跑入店堂,俗稱“跑汁”。魚置桌上,立刻澆上鹵汁,響聲大作,滿室生香,使筵飲情緒步入**。春秋戰國時,吳公子光欲殺吳王僚自立,伍子胥將勇士專緒推薦給公子光。光知王僚愛食“魚炙”,即命專緒至太湖名廚太和公處,專習烹“魚炙”之術,三個月學成後,光設宴請僚,命專緒藏匕首於“魚炙”腹中進獻,乘機殺僚,事成,公子光遂奪取政權。

清乾隆皇帝多次下江南,有一次駕臨鬆鶴樓,偶見案桌上滿身斑點的鱖魚活蹦亂跳,即起欲食之念。掌廚在古代“炙魚”烹飪的基礎上,加以改進,乾隆食後讚不絕口。後來,經過廚師們不斷完善,就有了現在的醋溜鱖魚,也是中外賓客到揚州必嚐的一道美味佳肴。

醋溜鱖魚采用傳統‘溜’的烹製方法,既然以基本功見長,一般廚師都能做,區別隻是在火候和糖醋汁的調製,細微之處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秦天柱出名是在一次接待外賓的宴席上,醋溜鱖魚做出來滿屋生香,外賓讚不絕口,回國後專門寫了一篇文章表示對楚天賓館的讚賞,言語極為推崇。秦天柱一舉成名,從那時起漸漸取代了秦亞強成為賓館的頂梁柱。

聽說秦天柱要做拿手的醋溜鱖魚,他的六七個弟子一起圍過來,還有一些老廚師也不時在後麵伸頭觀望。場麵雖然有點亂,但秦天柱沒有製止,他喜歡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

秦於非顯然是秦天柱的心腹弟子,他可以榮幸地給秦天柱打下手,近水樓台先得月,馬逢題等弟子滿臉羨慕,恨不能自己立即也改姓秦。

鱖魚剛剛宰殺好,尾巴還不停煽動,在案板上發出啪啪的響聲,風小雨露出滿臉好奇的表情,乘機走近幾步,手指點著鱖魚的大腦袋,用蹩腳的普通話結結巴巴地說道:“鱖魚在魚類中屬於比較名貴的魚種,在過去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現在生活條件改善了,我來揚州,見到許多家庭的餐桌上都有這道美味。”,

“鱖魚肉質細嫩,刺少而肉多,肉呈瓣狀,味道鮮美,為魚中佳品。唐朝詩人張誌和寫下的著名詩句‘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讚美的就是它。”秦天柱一邊說,一邊在鱖魚兩麵打上牡丹花刀,刀身斜進,深至魚骨。

秦天柱平時的話不多,尤其在廚房間,他認為必須保持一種威嚴。今天在風小雨麵前卻口齒伶俐,他也想賣弄一下學問,不能讓這個‘林老板’留下一個隻會做菜不懂風雅的印象。

秦天柱用線把魚嘴紮起來,然後用刀在魚頭和魚身上拍了一遍,同時吩咐秦於非:“開油鍋,用花生油。”

秦於非在一邊已經把韭黃,蔥,薑,蒜等切好,聽到吩咐,立即拿起一口炒鍋放火上,花生油倒入後一兩分鍾,一股油炸花生的脆香散發開來。

“這油好香。”風小雨故意顯得對秦天柱的加工手法不感興趣,墨鏡下的眼光卻瞄著秦天柱的雙手。

“花生油是食用素油中比較高檔的一種,色澤清亮,氣味芬芳,滋味可口。”秦天柱抬頭向風小雨笑了笑。

油鍋中響起一陣啪啪聲,大約有五成熱,秦天柱將魚在水澱粉中均勻地掛上一層糊,一手提魚尾,一手抓住魚頭,輕輕地將魚放入油鍋內,慢慢炸至淡黃色撈出,拆去魚嘴上的線。打過花刀的魚肉片片站立,魚身豐滿。

“線紮著魚嘴幹什麽?”風小雨推了推墨鏡,隨口問著。

“魚嘴如果不紮,下油鍋會張開,影響美觀。”秦於非搶著回答,能在師父麵前表現一下,他感覺很興奮,目光閃亮。

油繼續加熱到表麵平靜,大約七成油溫,秦天柱又把鱖魚放進去複炸,此時他的神情平靜下來,聚精會神地看著油鍋,同時在另一個火上也放上炒鍋,舀入少許花生油燒熱,放入蔥、薑炸香,加醬油、紹酒、白糖和清水;

魚變得金黃,迅速撈出,放在一邊涼一下。等到油溫再次升高,魚最後一次複炸,同時,秦天柱又在第三個火上放上一個炒鍋,加入一勺油。

製鹵的那一口鍋中已經燒沸,用水澱粉勾芡,再淋入香油、醋、韭黃段、熟花生油少許,製成糖醋鹵汁。

有老師傅在後麵激動地低聲驚呼:“關鍵時候到了。”

三個火頭上三口炒鍋在同時加熱,一個在高溫炸魚,一個在燒製熱油,一個在熬製糖醋鹵,每一個鍋都容不得絲毫大意,秦天柱麵沉似水,凝神觀察著火候。

風小雨也暗暗佩服秦天柱,這就是功夫,一個人照顧幾個火頭誰都能做到,隻不過大多數是燒,燜,燉和炒交叉8開來,有明顯的時間差。秦天柱此時進行著都是緊張的幾種加工方法,也就在三十幾秒之間,魚稍有不慎就會炸糊,加入少許油的鍋稍微時間長一點就會起火,糖醋鹵火候稍過,立即就變糊,失去風味,前功盡棄。

鱖魚在油鍋中全部上浮,秦天柱迅速用漏勺把魚撈起,放入一個長盤中,拿起一塊幹淨布,在魚身上按了一遍,讓魚鬆軟開了,方便入味。

“林老板,請到雅座用餐。”秦天柱把裝有糖醋鹵的鍋離火,飛快地瞄了一眼風小雨:“十秒鍾以後上菜。”

“我和你們一起上菜。”風小雨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來了一次,就見識一下揚州有名的‘跑汁’。”

“好。”秦天柱興奮地大叫一聲:“秦於非,準備上菜。”

“知道了,師傅。”秦於非端起裝有鱖魚的盤子,鱖魚剛離開高溫油鍋,表麵還散發著炙熱。

另一口鍋裏的油已經冒青煙,秦天柱迅速翻手把糖醋鹵倒入,然後端起鍋,跟在秦於非身後向廚房間外的走道大步走去,風小雨加快腳步緊緊跟隨。

三人步履匆匆,秦天柱端著的炒鍋中鹵汁依舊不停翻滾著。引來大廳裏許多驚奇的目光。風小雨耳中聽到兩個人竊竊私語:

“怎麽連鍋都一起上,新鮮。”是一個年輕人,說話很快。

“這你就不懂了,這叫‘跑汁’。”另一個蒼老一點的聲音解釋著:“看來是傳言的醋溜鱖魚,秦大廚親自出手,一定是貴客。”

“醋溜鱖魚?”青年人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經常吃,可沒見過如此興師動眾,竟然廚師端著鍋親自上菜。”

“你就別丟人現眼。”老一點的聲音壓得很低:“秦大廚是廚王的弟子,這是他的拿手菜,你吃過的醋溜鱖魚和他做的比起來,簡直就是豬食,我自從幾年前吃過一次,到如今似乎還能感覺到那種美味,可惜,一直到現在,再也沒有機會品嚐、、、、、、、、、、”

下麵的話風小雨沒有聽清,三人已經來到雅間門口。秦於非首先推門進入,招呼一聲:“醋溜鱖魚到。”

藍盈盈,高寒和林燕燕是行家,當然知道是‘跑汁’,立即微微離開一點桌麵,看著秦於非規規矩矩擺放好魚盤,秦天柱跨前一步,把鍋中的鹵汁澆在鱖魚上,隻聽得一陣嗞嗞的響聲,一股酸甜帶著酥香的醉人氣息揮散開來,充斥整個房間。

藍盈盈一陣激動,這道醋溜鱖魚端上桌,證明風小雨已經學到秦天柱的絕活,別人看一看嚐一嚐未必能夠學到訣竅,但藍盈盈相信風小雨一定能做到,而且做得很好。

看著最後進入房間的風小雨,藍盈盈一陣莫名的興奮,脫開而出:“快來嚐嚐秦師兄的絕活,風、、、、、、”

她剛要叫風小雨,吐出一個字,立即警覺,刹住話音,但語氣結束得太突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藍盈盈不用轉臉就可以感覺到秦天柱驚異的目光,後背冒出一陣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