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洗碗盤與打理桌麵、廚房的工作，按輪值順序排到向陽，他自然留下來收拾碗筷。
青唯雖然掃興，但馬上就回了房間繼續查詢各種資料，勁頭一點也沒受到被連續拒絕的影響。
庭祖是和王澈約好一塊騎車溜達，所以整層一樓就隻剩下向陽和衛東了，縱使知道自己不被待見，衛東還是留了下來。
等向陽把碗盤都拿到廚房後，衛東就用浸了熱水的抹布擦起飯桌來，期間向陽走到廚房門口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一個字都沒出口。
擦完桌麵，衛東低頭看了看手中抹布，隻稍微遲疑片刻，便下定決心走進廚房。
“向陽。”
“你果然有話要說。”
向陽背對著他，清洗碗盤的動作並沒為此受到絲毫影響。
“如果想幫青唯說話，那還是別開口的好，反正我鐵定不會答應。”
才剛開口就碰了一鼻子灰，衛東對此倒看得很開，反正他早就作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你就算試試又怎麽樣呢？難得碰到能激發那丫頭熱情和幹勁的事。”
“得了吧你！她從小到大，你有照顧過幾回？這時候又想要當個關心女兒的爸爸了？”
衛東吸了口長氣，努力舒緩著呼吸頻率，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抑製住心頭波瀾。
“你嘴巴還是這麽毒啊，幸好我早提前做了心理準備。”
“不愛聽可以走，沒人要你在這呆著，我也壓根就沒和你說話的興趣和意願。”
“笑話！要不是為了青唯，就算塞給我五百塊，我也不想杵在這裏被你這種人奚落！”
空氣裏浮**著淡淡的火藥味，向陽輕蔑地掃了衛東一眼，將擦洗好的碗盤依序放進消毒櫃。
“又準備搞無視嗎？你這招倒是屢試不爽啊。”衛東苦笑，“要是平時我還真沒心思搭理你，可這次不行！”
“……”向陽對他的堅持有些詫異，索性不再搭理，隻專注於將剩下的碗盤餐具都逐一收納到消毒櫃中。
這個過程，他還真就沒再看過衛東一眼。
承受著向陽冷漠的同時，衛東也執拗地沒進行絲毫讓步，繼續堵在廚房門口等著。
終於，向陽按下消毒櫃的啟動鍵、準備離開廚房時，他就不得不去麵對封住去路的衛東了。
“爸，你都多大年紀了，玩這種堵住門口的幼稚遊戲是想幹嘛？”
“我隻想和你簡單聊聊，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話音剛落，衛東順手將抹布往櫥櫃台麵一拋，不容分說扯過向陽手腕，就把他往院子方向帶。
向陽反抗了幾次，最用力的一次差點讓衛東退了個趔趄，他又慌忙騰出另一隻手拉住衛東、以免讓這個突然異常執拗的老爸跌倒。
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抵抗，直到被衛東拉到院子後，才開始發牢騷：“我真是服了！你就像個老小孩一樣，越活越倒回去了！”
衛東顯然一點都沒介意被這麽奚落。
“我承認自己確實是個不稱職的爸爸，在做父親這塊我很失敗，也不打算做任何辯解。”
“青唯和庭祖都是你一手帶大的，對他們來說你不隻是一個哥哥，相信在你心裏也是一樣。”
衛東這招另辟蹊蹺的反應，大為出乎向陽意料，反倒削弱了他的抵觸和抗拒心理。
“你把我拉到這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向陽費了好大功夫，才得以繼續維持這副冷漠表情。
“當然不是！我想和你聊的是青唯的事。”衛東看著大兒子雙眸道，“她是你帶大的，你就沒看出她的不對勁嗎？”
“……”向陽嘴唇翕動，他當然不是毫無察覺，但也不想同父親一塊討論這個話題。
“她很焦慮，向陽，有時候好像也很煩燥。”
“對不起，我抽根煙哈。”提到這件事，衛東心情也不怎麽好受，不得不掏出香煙繼而點燃。
連吸了兩口煙，衛東才勉強定住心緒，話語因此也再繼續了下去。
“那丫頭有多要強，你想必比我和庭祖都更清楚，這次從成都回來，對她來說應該就像打了敗仗逃回家一樣吧。”
“回來後找不到相應職位，她心裏頭本來就憋屈，又被拉來一起經營餐館，你想……”
衛東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熟練地彈了彈香煙，煙頭的積灰便就這麽隨風飛散了。
“她每天忙著買菜、配菜、端菜、打掃清潔，嘴裏不說什麽，但你覺得她真的心甘情願嗎？”
向陽答不上來，臉色越發凝重。
“好不容易讓她找到一項有趣的事做，既能幫到家裏生意、又能滿足和發揮她的愛好特長。”
“這不也是你所期待的嗎？既然這樣，你到底有什麽放不開、不去配合的呢？”
察覺到向陽在動搖，衛東毫不猶豫地趁勢追擊。
“你看到那丫頭談到推廣時的眼睛了嗎？一雙眼睛都在發著光，不是嗎？”
“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向陽，這一代很多海南風味菜館都把套餐上美團了，我們家應著時代大勢做做宣傳，不是什麽壞事。”
衛東夾著的這根煙抽得很快，將它扔到地上踩熄的那一瞬，他心緒不可避免地也煩燥了起來。
“向陽，再想想吧。”
“給那丫頭一個繼續在這餐館做下去的奔頭，她得覺得這事情有意思，才會做得開心。”
“不然這麽一天天下去，對那丫頭來說真的就是打發日子、順帶賺份開銷而已，這樣的時光得有多難受啊！”
衛東選擇了點到為止。
他很適時打開大門走了出去，當大門從身後傳來關閉的聲響時，衛東心裏禁不住鬆了口氣。
終於說了出來。
盡管覺得自己很多地方說得並不夠好、也沒能真正說出想傳遞給向陽的話，但衛東還是告訴自己，這麽做總比坐視不管要好。
這也是他在能力範圍內，能為青唯盡到的心意了。
吹到身上的晚風帶著溫熱，衛東感到有些煩燥，沒忍住又掏出一根香煙放進嘴裏，用打火機點燃了煙頭。
翌日，誰都沒再提到拍攝短視頻這件事了。
青唯當然還留著念想，一點都沒打算放棄，但也選擇了循序漸進的推進方式。
這個願望沒向陽配合，再怎麽構思也折騰不出什麽水花來，還不如尋找適當時機再好好說服。
她不斷地提醒自己。
繁忙的早餐時間段過去，在離著手午餐製作還有短暫的半個小時休息時間，三人分別坐在不同的桌位刷著手機。
向陽就在這種情況下，非常突然地開了口。
“青唯，你昨天提到的那個短視頻傳播……”
“啊？”青唯猝不及防抬頭，對此沒作好任何心理準備的她，隨即又很緊張地用力點了點頭，“嗯！你說！”
“你有更詳細的推廣打算嗎？還是準備先拍幾個視頻試試效果？”
“當然有啊！”
雖然不清楚向陽態度為什麽會發生改變，青唯還是驚喜且積極地大聲應答著。
“我想給餐廳開兩個自媒體帳號，一個設在抖音、另一個設在小紅書，兩個帳號主要拿來建立個人IP。”
青唯邊說邊劃動手機，找到相近的IP案例後，立即朝向陽走了過去，在他身邊俯下身子，將手機湊到他跟前。
“大哥，你看！這是近期重慶很火的一個帥哥餐廳老板，視頻是以探店客人視線和角度拍的。”
“內容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設定偶然到了一家餐廳，發現老板很帥要求合影，然後興衝衝把視頻發到抖音和大家分享，基本上都是這個套路。”
向陽實際上並不怎麽感興趣，卻強迫自己將視線聚焦到手機屏幕，裝出一副看得認真的樣子。
“這個老板在視頻裏就沒開口，隻是很配合地站著和博主一起拍了照片，所以根本沒你想的那麽麻煩、也沒那麽難。”
青唯一邊解釋、一邊不忘給向陽下套，卻不知向陽已起意配合，這一切全被坐在另一端的衛東看在眼裏。
他佯裝刷著手機，卻無心瀏覽屏幕內容，不時衝正認真討論相關案例的兄妹倆瞄上幾眼，嘴角上翹地勾起一個狡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