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青唯驚得整顆心差點就要從胸膛下蹦了出來:“爸!”
另一端的向陽反應更為沉著,已拔腿跑了過去,伏下身子一把將衛東扶了起來:“爸,痛嗎?沒摔到哪裏吧?”
“沒……沒事。”他每說一個字,胸口劇痛就會加劇一分,整個額頭都已經痛到沁滿汗珠,“抱歉,向陽,我站不起來……你可以把我背到房間休息一下嗎?”
“休息?”向陽愣住,忽地憤慨地衝他喊了起來,“都這個時候了,你能想到的隻是回房間休息嗎?爸,你不要太頑固了!”
“去醫院,我們必須要去醫院。”蹲在另一邊的青唯喃喃道,迅速通過出行APP開始叫車,所幸她剛下單,就馬上叫到了六分鍾內即達的快車。
“去把庭祖叫下來,準備把老爸送去醫院。”相對心神大亂的青唯,向陽仍竭力保持冷靜,有條不紊地指揮道。
“好。”青唯直起身體朝著樓梯處跑去。
“電話!”向陽從身後喊住她,“節省時間和體力!你打個電話把他從三樓喊下來!”
青唯硬生生止住腳步,臉上露出些許尷尬神色,順從地立即從通迅錄調出庭祖號碼撥了過去。
三樓接到電話的庭祖為之大驚失色:“什麽?爸他……”
他話才說了個開頭,就果斷結束通話,沒多久,樓梯傳來“咚咚咚”的跑動聲,庭祖比她想象中的更快地跑了下來。
“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就摔倒了?”他關切地喊著,焦急地跑了過來,在地板上一屁股坐了下來,滿臉擔憂地觀察著衛東的情況,“爸,你很痛嗎?”
衛東相當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還好,沒事,你們別太大驚小怪。庭祖,聽爸的話,你現在把我背回房間休息一下,我不想去什麽醫院。”
“不行!今天誰說話都不好使,你必須馬上去醫院檢查!”向陽霸氣強調,“我們現在就出門,走到巷子口估計車也來了!”
“快!快!”青唯附和,小跑到門口一把打開大門。
在這種緊急時刻,向陽充分行使了作為長子與長兄的威嚴和決斷,吩咐庭祖幫忙讓衛東伏到他的背上,盡管衛東依然頑固反對,可庭祖立刻就照著向陽的指示做了。
“出發!”一旦確認衛東在後背伏好後,向陽便大步流星地向門口疾步走去。
庭祖憂心忡忡緊跟在旁邊,隨時準備在他力有不逮時出手相助。
三人都沒來得及換鞋,也根本沒心思去顧及經過的鄰裏們驚詫的目光,拖鞋在水泥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清脆聲響。
向陽背著約有七十公斤體重的衛東,在迫切與焦慮交織的心情下卻沒感覺到明顯重量,隻是一個勁地往巷子口處疾步走去。
來電提示聲響起,青唯迅即接通電話:“你好,司機你到了嗎?麻煩稍等,我們馬上就到了。”
司機的抵達通知,促使兄妹三人加快了速度。
整個過程裏,青唯都沒聽到向陽半句力有不逮或吃力的喘息聲,直到他在快車前將衛東放了下來,再和庭祖一同將衛東扶進後座,才開始急促地喘起氣來。
“我是六八二一。”青唯報了手機尾號,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和司機確認目的地,“去市人民醫院。”
從人民西裏到市人民醫院的路程其實不長,但對兄妹三人來說卻猶如經曆了漫長的煎熬,尤其是在等紅燈期間,每一秒對青唯來說都格外折磨。
衛東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座椅靠背上,右手顫悠悠探向口袋,費了很大氣力才總算取出手機,然而剛調出懷清號碼,手機卻又霍然從手中掉落。
“爸,怎麽了?”庭祖馬上幫他從座椅上拿起手機,“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聯絡誰嗎?”
“懷清……”衛東吃力地回應道,“幫我打給黎懷清,然後再把手機還過來。”
“黎……懷清?!”庭祖雖然意外,卻還是照著手機屏幕顯示出的通訊錄號碼拔打了過去。
大約隻隔了幾秒,另一端就即刻有人接聽了電話,一個溫婉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喂,東哥,怎麽了?”
庭祖根本來不及細想思量,就拿著手機湊到衛東臉邊,隻聽見他氣若浮絲地開口道:“懷清,孩子們送我去了市醫院,你可以到急診室來一趟嗎?”
坐在副駕駛座的青唯,終於控製不住地轉頭朝後座看去:“懷清?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向陽搖了搖頭。
他根本就沒聽過這個名字,在今天以前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個人的存在,但不用猜想推測,他都能判斷出應該又是衛東的哪個紅顏知己。
隻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此刻的全部心思和關注點都隻集中在父親身上,他隻希望父親平安無事,至於父親還有哪些紅顏知己,他一點都不在乎也不計較了。
庭祖依稀聽見另一端被稱為“懷清”的女人匆匆應了句:“馬上!我馬上就到!”
然後她便結束了通話。
這個女人話語裏的焦急與擔憂給庭祖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世人都說眼睛是不會騙人的,但對當下的庭祖來說,他覺得聲音亦是同理。
女人在手機另一端傳來的焦急和擔憂語調,聽在庭祖耳中,與他們三兄妹並無任何不同,都是一樣在乎及牽掛著衛東的病況。
但庭祖隱藏了他的感受,將手機重新放入衛東口袋以後,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握緊了父親的手,這也是當前他唯一能為父親所做的事。
快車在市人民醫院急診室門口停下,向陽兄弟倆將衛東扶下車,在庭祖幫忙下向陽再度利索背起衛東,健步如飛地走了過去。
青唯小跑在前麵,率先在接診台拿出衛東的社會保障卡進行登記,向陽就背著衛東走了進來。
接診台的護士確認道:“慕衛東?先生你背著的這位就是患者慕衛東嗎?”
“是。”向陽搶著回答,“我爸很難受,連站都站不穩了,麻煩你盡快幫我們安排醫生檢查!”
急診室醫生立刻對衛東情況進行了檢查,當醫生詢問衛東到底哪裏不舒服時,顧慮三個兒女在場,他一度支支吾吾地搪塞以對。
醫生立時毫不客氣地嚴肅提醒:“這位患者,你到底哪裏不舒服,請說得具體一些!再這麽模糊其辭,我們沒辦法做判斷!”
“他是磨玻璃結節癌變!”一名女子代而答道。
“磨玻璃結節……癌變?!”青唯隻覺得像在毫無預兆時被人迎頭重重揮了一棒。
她一聽這個病狀就直覺是個棘手麻煩的病症。
但什麽是磨玻璃結節?她又近乎毫無所知,而眼前這個陌生女人對衛東的情況,居然比他們三個子女還要熟悉!
向陽和庭祖的目光都齊刷刷朝著這個陌生的老女人看了過去,但她毫不避諱地從他們麵前經過,徑直在衛東麵前俯下身子,關切地端詳著他的臉色。
“懷清……”隨著她的出現,衛東像是鬆了口氣似的,“你來了。”
“磨玻璃結節癌變?”醫生戚了戚眉頭,“多久了?上一次檢查是在什麽時候?”
“抱歉,東哥,我先和醫生說明下情況。”懷清柔聲道,便立即直起身體,正色迎向醫生的目光,“從確診有磨玻璃結節症狀到現在差不多大半年了,擴散得很快。”
“他一直是在你們市醫院做的CT檢查,每次都有存檔,你從電腦庫裏可以調出他的檢查還有最近的問診情況。”
“是嗎?稍等,現在有內科醫值班,我稍後讓護士帶你們過去,這個醫生在肺部疾病這方麵更專業一些,我先過去和她交待一下。”
醫生留下這句話後便匆匆離去,隻剩下一臉震驚的慕家三兄弟難以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磨玻璃結節癌變是什麽情況?”向陽立即掏出手機搜索。
青唯和庭祖視線都齊刷刷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三人臉色很快便都一同暗沉了下來,緊接著,他們也如同向陽一樣掏出各自手機自行查閱起來。
這一查,青唯心情頃刻跌落穀底。
“磨玻璃結節癌變,是指原本表現為磨玻璃樣的肺部結節發生了惡性轉變。”
“這種癌變通常意味肺部細胞出現不受控製的異常增生,並具有侵襲和轉移的潛在風險。”
她點擊的網頁前兩行便開章明義地如此介紹道,對毫無心理準備的她來說,這個訊息著實太過殘酷,以至於她拿著手機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不知道……”她喃喃地自語道,“老爸都患癌了,我這個做女兒的居然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