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方才還晴空萬裏,此刻天上卻烏雲密布,黑壓壓的一片,籠罩在這座城市的上方。

“轟隆——”

大雨伴隨著一道炸雷傾盆而下,刺骨的寒冷無孔不入,江心被雨淋的睜不開眼。

她像個被罰站的學生,筆直的站在車前,盯著玻璃車窗上狼狽不堪的自己,冷的她瑟瑟發抖。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心快要撐不住了,她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形晃了又晃。

這時候,車門打開,一柄黑色的傘出現,霍垣從車裏下來,緩緩來到她的身邊。

江心抬起頭,望著他神祇般的容顏,一如他們初見時的場景。

程羿替他撐著傘,他冷峻的眉眼鎖定著她,與初見時不同的是,那時她的眼神飽含希望,而現在她滿目瘡痍。

他依舊矜貴無雙。

“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說話的聲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溫和,可卻讓江心心底發寒,因為她知道,他越是平靜,心裏的怒火就越盛。

“江心,說話。”

江心緊抿著唇,無話可說。

大雨拍打在她身上,像一把把刀子,紮的她鮮血淋漓。

沉默像一道牆,將她與他,隔絕在兩個世界。

霍垣從程羿手裏接過傘,程羿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轉身衝進雨幕,頭也不回的跑了。

江心朝著程羿的背影看去,她大概知道程羿幹什麽去了。

是去找江頤和魏火的。

霍垣伸出好看的手指,替她撥開臉上的發絲,用溫和的聲音說著令江心毛骨悚然的話,“看來上次,不該打斷你弟弟的腿,而是應該打斷你的腿,這樣,你就不會亂跑了。”

他的每一次溫柔觸碰,都會讓她抖的更厲害。

最後一縷碎發捋到耳邊時,他手腕忽然一轉,掐住她的下顎,“江心,告訴我,為什麽要跑?”

江心嘴唇直打哆嗦,又冷又寒,她強挺著眩暈感說,“你結婚了。”

“隻是這樣嗎?”

她又不說話了。

“難道不是因為我快死了?江心,聽見我變成植物人,你是不是很高興?巴不得我一輩子躺在病**?”

“沒有……”

“那你為什麽要跑!”霍垣的聲音徒然拔高,震得江心心尖一顫。

雨水衝刷著江心的臉,讓她睜不開眼,她吃力的望著他,下巴疼的已經沒有了知覺。

她的沉默,永遠是激怒他的導火索,他眼底的火苗,肉眼可見的逐漸洶湧。

霍垣忽然丟掉傘,轉而掐住她的脖頸,將她摁在車門上,“江心,回答我!”

他力道很大,江心喘不上氣,眩暈感越來越強烈,視線越來越模糊,她望著那張瀕臨崩潰的臉,氣若遊絲,“霍先生…那你有沒有,愛過我?”

她問出了這麽多年,從不敢問的話。

她不懂,他對她的恨從哪裏來。

是對穆蓁的恨嗎?

可他明明知道,她不是她……

六年的時間足夠他報複了,可偏偏,那六年的時間裏他待她極好,從不為難她,甚至幫她解決掉麻煩。

可最後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又是如何,激發了他內心的恨?

江心聽不到他的回答,這句話說完,她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自然,也沒有聽到他沉默良久的那句,“那你呢?”

哪怕當初,他說要訂婚的時候,她表現出一丁點的不舍,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她又是怎麽做的?

把這些年對她的好,無情的拍在他臉上,恨不得告訴全世界。

她自由了。

她想要自由,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

當江心睜開眼,雪白的天花板在頭頂天旋地轉,她的經驗告訴她,大概是又感冒了。

她想坐起來,可沉重的腦袋讓她又栽倒回去。

江心轉動眼睛,往旁邊看去,心裏狠狠一沉。

霍垣就在旁邊,他穿著黑色襯衣,領口有兩顆紐扣沒扣,疊著雙腿,在閉目養神。

江心再一次打量四周,猶如大夢初醒。

她回來了。

這是山海別苑。

她閉上眼,在朝安的一幕幕如鏡花水月閃過腦海,讓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夢境與現實。

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坐了起來。

江心屏息靜氣,悄悄掀開被子,從**下來,隻是腳剛碰到地,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就這麽摔在霍垣的麵前,腦袋砸在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靈魂從身體裏飛了出去。

緩了會兒,江心才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她撞上了霍垣漆黑的眸子。

他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隻不過睜開了眼,無情的看著地上狼狽的江心。

江心收回視線,想爬起來時,鋥亮的皮鞋的鞋尖抵在她的下顎,他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又想去哪裏?”

江心爬到一半停住,然後就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被迫仰望他,“上廁所。”

霍垣忽然前傾,雙臂支撐著膝蓋,他盯著江心,“我以為,你又想偷偷逃走。”

江心移開視線,換了個不那麽屈辱的姿勢,跪坐在地上,“我沒想過逃走。”

“那之前,是魏火還是江頤逼你的?”

江心一驚,忙不迭搖頭,“是我自己要走的。”

“所以你,無時無刻都想逃離我是嗎?”

江心抿著蒼白的唇,沒有反駁。

“你是不是在等魏火來救你?我告訴你,如果他敢來,我會讓你親眼看見,他是怎麽死的。”

江心愣了愣,旋即心中鬆了口氣,看來,江頤和魏火,都還沒有被他抓住。

好似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霍垣雙指捏住她的下顎,“你不要高興的太早,你弟弟,我遲早會抓住,那時候,就是他的死期。”

江心驀地看向他,艱澀的張了張嘴,“能不能,放過他?”

“不能。”直截了當,殘忍又絕情,他直接扼殺了她心中最後的僥幸,“我說過,那是他最後一次機會。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可你總是不長記性。”

“犯錯的是我,和其他人沒有關係,您要懲罰就懲罰我,無論怎樣的懲罰我都接受,求求您,不要傷害別人!”

他揚起一側嘴角,可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的笑意,他說:“懲罰他,不就是在懲罰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