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羿和喻誠兩人找到霍垣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兩人從未見過霍垣如此頹喪的模樣,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機,那雙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裏,全是漠然和無視。
兩人舉著傘,走到霍垣身後,為他撐傘。
霍垣頭也沒回,隻是淡聲道:“不要來打擾我,也不要來打擾她,她不喜歡被人打擾。”
霍垣的命令,他們向來不敢違抗。
於是,兩人退出了霍垣的可視距離,直接站在了墓地入口,觀察著霍垣的情況。
而霍垣在兩人離開的時候,直接跪坐在了江心的墓前。
從前不論什麽時候都穿得幹淨整潔的人,此刻就像一個落難者,失魂落魄,沒了歸依。
他就那麽靜靜地跪坐在墓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青春張揚,應該是十八歲遇見他以前拍的。
這張照片他從未見過,這樣溫柔真摯的笑容他也從未在她臉上見過。
他見到的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又時常忐忑不安的。
她在他的跟前,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她對他說的話,從來都是順從。
他本事那麽大,他要她活,她就得乖乖的活著。
她那麽善良,他利用她所有在意的人,逼迫她順從。
直到陳奶奶死於心髒病,文姿和她的男朋友謝源都跳樓了,裴雯跳海了,白甜甜也死在了家裏……
最後連江頤也死了。
霍垣真的以為,他能掌控她的人,掌控她的未來,掌控她的命運。
他能掌控她的一切。
墓碑上的照片,依然在笑,笑他狂妄自大,笑他咎由自取。
笑她終於自由了。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霍垣的視線。
他抬起手,撫摸著那張照片,就像她活著的時候那樣,輕撫著她的臉頰。
她終於對他露出這樣燦爛明媚的笑了。
他指尖下移,碰到凹凸不平的石碑,順著字體的溝槽,一路向下。
“魏火…之妻。”
男人呢喃的聲音被大雨覆蓋,無盡的遺憾與痛恨,都夾雜在雨聲中灰飛煙滅。
他摁著紋路,指節泛白,朽鈍的溝槽,生生割開了他的手指。
鮮血順著石碑淌下,又被潑天大雨衝散。
他手指沿著‘魏火’二字,一筆一劃,用鮮血覆蓋那兩個字。
他寫下‘霍’字,又被雨衝散了,他仍然固執的書寫著,神色平靜又執拗,就像是在給她畫眉一樣。
他寫一遍,就被淌下的雨水衝掉一次,他不厭其煩的寫。
可他寫不上,他拚了命也寫不上。
他改變不了墓碑上的字,也改變不了他們之間的結局。
霍垣閉上眼,大雨落在他身上,和墓碑上的照片一起嘲笑他的狼狽。
“連這都不肯嗎……”
雨綿延不絕的下著,霍垣在江心的墓前枯坐著,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身上。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五個小時過去了,守在墓地門口的喻誠和程羿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擔憂。
“程羿,霍總的身體經不起這麽折騰。”